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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三月初認識十六樓的老李的。  

那天下班回家，一個六十多歲的胖老頭蹲在我們單元樓門口一邊抽煙一邊四處張望，他的腳下躺著兩個鼓鼓的蛇皮袋。  

見我掏出門卡準備進樓，胖老頭趕緊站起身，一把拎起了腳下的袋子，跟了上來。  

我回過頭望了望他。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胖老頭瞇著一雙小眼笑著解釋：我是從黟縣過來的，我兒子家也住這，十六樓的，他們大人上班小孩上學去了，你們這個大門鎖著我進不來。話一說完，他的眼睛又一次盯住了我手里的門卡。  

進了電梯，胖老頭放下了手里的蛇皮袋，環顧四周，一臉新奇。我問，你是第一次來這里？他說，這是第二次了，上次來還是兩年前，兒子剛搬家的時候。我又問，你有你兒子家的鑰匙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從腰包里翻出一把鑰匙在我面前晃了晃，驕傲地說，有，有，兒子回家過年的時候給了我一把。  

第三天下午，我買米回來，在單元樓門口又遇見了那個胖老頭，他也認出了我，對我點頭瞇瞇笑。我正要換手從背包里摸門卡，他大聲喊了一句，我來！話音未落，已經上前一步揚起了一張嶄新的門卡，滴的一聲，門開了。  

他得意地說：兒子昨天在物業幫我辦了一張卡，以后進樓再也不用讓別人幫忙開門了！  

再后來，我和他熟悉了。他告訴我他姓李，今年六十六歲，一兒一女，大女兒遠嫁湖南，小兒子在合肥做電腦配件生意。去年下半年老李的老伴遭遇車禍去世，于是，過完年不久，老李就聽從兒媳的建議，來合肥和兒子一起居住。  

老李是個熱心人。幾乎每天下班我都可以看見他在一樓門口轉悠，幫一些忘記帶卡的粗心業主刷卡進門或者是替推嬰兒車進出的阿姨把住門把手。他說，孫子的學校在兒子公司附近，接送都不用他這個當爺爺的操心，一個人在家坐著著急，不如下樓轉轉?！澳翘煸跇窍?，要不是我及時沖上去踢上一腳，有個小男孩就被一條沒有牽繩的小狗咬到了！”老李人胖說話卻急，一口濃郁的皖南方言炒豆子一樣啪啪啪地講個不停。  

那天傍晚，原定五一假期不回家的丫頭突然推了一個大行李箱回來了。妻子心疼地責怪她，這么重的箱子，打個電話讓你爸去站臺接一下也好啊。丫頭說，箱子是一個小眼睛的胖老伯幫她從小區門口一直提到電梯里的。  

我告訴妻子，丫頭說的那個胖老伯一定是老李。  

我把老李的故事講給同事聽，他們都說老李是個好老頭。過了一會，一個女同事輕輕地冒了一句：老李那么喜歡在樓下幫人刷卡，萬一對方是小偷或者是貼小廣告的呢？  

我們愣在那里，都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