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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里,因為肚子里沒有油水,總覺著餓。幸運的是,神奇的大自然種下了無數誘人的希望,來滿足口舌之欲。如今,漫山遍野的野菜野果又長成了我希望的樣子,記憶瞬間信馬由韁。恍惚之間,我仿佛看見了自己在陽光下奔跑著的晴朗身影。
茅草的嫩芽——毛針,最討人喜歡。初春時節,一場春雨過后,田野里、山坡上、河道邊、小路旁,飽吸甘霖的茅草就會硬戳戳地鉆出地面。奶奶曾告訴我,新中國成立前青黃不接的時候,毛針是可以與米放在一起熬粥的“救命糧”。
對于我,扯毛針吃,不是為了救命,是為了滿足一肚子的貪婪。想吃肥嫩的毛針,就要到朝陽的斜坡上去找。清明前的毛針鮮嫩多汁,過了清明,毛針就會枯如干棉。捏住草尖輕輕一拎,那上端青紫下端灰白的毛針就落入手里。毛針細細的,長長的,直直的,就像一根大號的繡花針。扯上一大把毛針坐到路邊,小心翼翼地剝開緊裹的外皮,那雪白雪白的毛針肉就勾得人兩眼發直。只消吃上一根,那糯糯軟軟、鮮甜多汁的感覺就讓人有甘之如飴的愜意。
奶奶還告訴過我,吃毛針有一個奇特的規矩,要根據個人所需量力而行。即使是一次性扯多了吃不掉,也不能過夜再吃的,甚至連掉在地上的毛針也不能撿起來吃。據說,吃了會變成聾子。
如果嫌毛針的味道還不夠甜,那么就去扒茅草根。緊握茅草用力一扯,就會連根拔起。捏住茅草根一頭從上而下用力一捋,根上的泥土和外皮就會被捋下,淺黃光亮的茅草根就如削皮后光鮮的甘蔗一樣。有滋有味地嚼上半天,淡淡的甜味沁人心脾,滿足了童年對“甜”的幻想。
嫩毛針還沒有吃完,芭茅芯和野薔薇枝就上了我的食譜。吃芭茅芯和薔薇枝可得小心。芭茅葉邊緣的齒兒、薔薇枝上的刺兒,都有可能成為傷人的“刺客”。
小心翼翼地撥開芭茅頭頂的葉片,握住芭茅芯用力一扯就得了手。剝開外皮,將里面的芯肉塞進嘴里,甜絲絲的、軟糯糯的,像棉花糖一樣,親切溫柔地填充著轆轆饑腸。
野薔薇剛抽出嫩條還未打花苞的時候,正是吃薔薇枝的最佳時間。要想吃肥嫩的薔薇枝,就要去墳頭找。雖然從小懼怕墳塋,但是抵不住誘惑。只好硬著頭皮,一腳踏上墳頭,探著身子折下薔薇枝。顧不上尖刺劃開口子的火辣辣的疼,掀起斷茬口的外皮輕輕一撕,外皮就會沿著莖稈脫了下來,露出青綠多汁的肉來。滿口的鮮嫩,讓疼痛拋到九霄云外。
等到薔薇開了花,薔薇枝也就老了,但是我又尋到了新的食物來源。整天嗡嗡地飛個不停的土蜂,被我瞄上了。
那一點點的蜂蜜,是足以讓人鋌而走險的。洗干凈從竹林里找到的別人扔掉的墨水瓶,再折下一枚短竹枝,開始“守墻待蜂”。等到外出采蜜的土蜂滿載而歸,立即用墨水瓶口堵住洞口,靠墻歪出一條縫隙,將竹枝伸進去不停地掏著。土蜂被擾得待不住,往洞外跑,一頭就鉆進了墨水瓶里。看見土蜂上了套,趕緊蓋上瓶蓋,找一僻靜處,準備享用勞動成果。擰松瓶蓋,用大拇指堵住瓶口,將瓶子翻轉過來,用另一只手捏住土蜂,輕輕地拔下蜂尾針,就迫不及待地吮吸著土蜂屁股。吃土蜂蜜,是有風險的。我的嘴就被土蜂蜇過多次,盡管紅腫得像根烤腸,還是忍痛吮吸著這難得的美味。
這快樂,緊接著又被吃桑葚取代。在翠綠的葉片之間,一枚枚黑亮紫紅的桑葚飽滿圓潤、色澤鮮艷,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誘惑的光芒。村外小河邊的那棵桑樹,掛果最多,招惹的人也最多。來到樹下,甩掉腳上的涼鞋,雙腳一蹬就抱住了樹干,兩腿不停地往上蹭,就上了樹。然后,一手勾住樹干,兩腳分別踏在樹枝上,輕輕地摘下一枚桑葚,捏住梗,塞到嘴里,只消輕輕一嘬,一陣酸甜可口的味道之后,就剩下了一條梗留在兩指間。我不太喜歡黃白色的奶油桑葚,盡管它有一股淡淡的近似奶油的香味,但是它的口感根本沒有紫紅的桑葚來得柔和細膩,甚至還會有一點點的干澀。
當然,山野里可食的美味還有許多。但是,我們現在再也不用尋找這些。節奏過快的生活、琳瑯滿目的美食,讓我們漸漸遺忘了那些大自然贈與的山野美味。可是,那沉積在舌尖上、沉淀在生命中的記憶,真的就那么容易忘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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