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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個說書人。確切地說,想做一個唱大鼓的說書人。
一年的農活忙完了,走村串戶的說書人就來了。每年冬天,村子里都會來幾撥唱大鼓的。他們絕大多數(shù)獨來獨往,偶爾有結伴同行的,要么是父子,要么是兄弟,要么是夫妻。物質匱乏的年月,掌握一門技藝,不僅能填飽肚子,甚至能養(yǎng)活家小,誰肯把技藝外傳呢。
說書人每到一處,首先拜訪村子里的主事。由主事召集大家解決兩個事,一是商量每戶出多少糧食;二是輪流管飯還是分攤招待。住宿問題是無需討論的,凡外來演出者,一律住牛屋。
村子中央有四間寬闊的房子。兩間一口,中間隔道墻,拐角處開個小角門用作連通。一口用于飼養(yǎng)牲口;一口用于盛放草料。村里人統(tǒng)稱之為牛屋。草料間是個人場,白天晚上總有人消遣。天冷了,撂上一床被子,窩在又高又厚的草堆里,暖和又舒坦。
說書人駐扎下來,村子里熱鬧得像集體辦喜事,大人對孩子的管理明顯松懈了,最開心的自然是孩子。孩子們得空就往牛屋轉悠。說書人要么在睡覺,要么在看線裝書。大鼓寶貝似的放在旁邊,摸不著,碰不得。幾個孩子暗暗損他像豬,睡了吃,吃了睡。
一到晚上,人們爭先恐后往牛屋跑。孩子們寧愿不吃飯,也要搶一個好位置。坐在說書人對面,才能看清他的動作表情。大伙都急著聽唱,可說書人不著急。他不急不躁地抽著煙,和男人們扯著八卦,各地的風土民俗,一路上的稀奇古怪等等。幾個口快心直的婦女等得焦躁,一個勁地催促他,嚇唬他說,再耽擱時間,到時候交糧食保準缺斤少兩。
說書人才不怕呢,人家是見過世面的人。等過足了煙癮,把大伙的胃口也吊起來了。他拎起鼓槌,咚,咚,咚一通急鼓,陡然間像換了個人,沒有了蔫巴味,聲音也洪亮起來。開場白說道,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老少爺們稍安勿躁,下面我閑言少敘歸正段,翻開史書唱正篇。這一回咱說的是……
大人聽的是門道,小孩看的是熱鬧。我對故事一知半解,羨慕的是說書人的好本事。他真是個多面手,說學逗唱,樣樣拿手。根據(jù)故事情節(jié),他輔助夸張的動作及表情,并不時插科打諢。引逗得全場笑聲不止。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等再識幾個字,我也學唱大鼓,做一個多才多藝的說書人。
此后多年,又有數(shù)位唱大鼓的藝人云游于此。他們個個演技精湛,我覺得他們都是散落民間的藝術家。大鼓書不但豐富了鄉(xiāng)親們的精神食糧,許多唱詞也幫助鄉(xiāng)鄰提高了認識。比如勸和夫妻的:天上下雨地上流,兩口子打架不記仇;比如勸善待公婆的:忠告媳婦孝公婆,孝敬公婆好處多。幫你看門又干活,還是你的看娃婆;比如勸妯娌相處的:妯娌之間要相和,和睦妯娌少風波。你做飯來她燒鍋,比你單干強得多……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唱大鼓這個行當,成為鄉(xiāng)村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可惜,這個行當如今近乎絕跡了。每當憶及,我耳邊就會傳來咚,咚,咚的擂鼓聲。一聲聲,短促卻又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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