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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母親在微信中給我發來一張照片。照片里的我,十幾歲的模樣,在老家的大屋里做著網。照片出現的那一刻,十幾年間的往事,就如此一幀幀地浮現在眼前。
十幾年前,那時候我還在老家讀著小學,因為寫了一篇《留守兒童的心聲》的文章,新安晚報的記者便來到了學校。那時候我拉著記者姐姐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家走,她問我長大后想做什么,我脫口而出“我想當個兒童作家,然后離開這里。”
后來,我并沒有成為一個兒童作家,可我如愿以償地離開了家鄉。隨著那篇采訪發布,我在老家大屋做網的照片也被母親看到。她痛哭一場后,便下定了決心將我帶在了身邊。于是我也開始了十多年與父母在外漂泊的生活。
父母謀生的城市像個萬花筒一樣,新城市的教室里有多媒體,新城市的馬路上車水馬龍,新城市的人們都說著普通話……一切都讓我陌生又新奇,以至于我常常恍惚地問自己,我真的離開了那個滿是泥土味的故鄉了嗎?
如今我細細咀嚼那些年,我方明白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
初中時,我隨著父親回鄉探望爺爺。我站在小鎮的十字路口出神地凝望,只不過短短兩三年間,這個鎮子已然變了模樣。以前老式大屋古樸的馬頭墻與新建樓房交錯充斥著這個小小的世界。我望著這片土地陌生又熟悉,心里有著我不明白的情愫涌動著。返程后,我提筆寫下了《又見徽州》《回憶在心頭慢慢劃過》兩篇文章。當時的語文老師讀之大喜,便投稿在江蘇科技報以及常州教育報上。
高中時,隨父母遠上內蒙古,北國風光端莊大氣,不知是塞北經年的風沙還是漫長的陌生城市時光,讓我的面容與口音都發生了變化。只有同學偶爾與我開玩笑喊一聲南方姑娘,才讓我會忽然想起,我從遠方而來。
面臨高考時,父親拒絕遷移戶口,他說:“我們不屬于這里,我們不能遷移戶口!”那時,我與父親爭吵不斷。他固執己見,寸步不讓。我疑惑不解,從來做生意腦子轉得飛快的父親,怎么在這件事上就是轉不過來彎呢?我更不明白,我早已經離開的故鄉,如今卻仍像根風箏線一般,牢牢拉住我。他不惱也不勸只是淡淡地說著:“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我明白的那一天并沒有來得太晚,大學時回鄉過年,那個小小的鎮子上匯聚了不少外鄉回來的人們,他們互相看著彼此被歲月侵蝕的面容都在感慨。血脈相連的人們,一頓又一頓地圍坐一起,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酒過三巡,姑姑站了起來,她在人群里敲著碗高唱:“鑼鼓一打響鐺鐺哦——哎呦呦哦——各位姐妹你們細聽——我唱門歌給你們聽,我用門歌表家鄉哦——”圍坐的人們興高采烈,紛紛敲著自己手里的碗跟著她的門歌和著“哎呦呦哦——”我坐在人群里,看著他們一個個忘情的樣子,也跟著樂呵呵地笑著……
所有在外旅居的孩子們,如今都已經裹上衰老的皮囊,他們圍坐一起和歌時,各個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
酒席散去后,姑姑拉著我呢喃:“你姑父明年也回來了,家門口有磁鐵廠了,工資也不低,以后我們一家人不用分開了。”
“啊,你二姑明年也要回來了,到時候他們一家就在合肥定居了……”
“王老大家今年就回來了,他家把在湖北的生意全部帶回老家做了……”
……
“我明天帶你去合肥買過年衣服,你去看看合肥現在很繁華的……”她看著我聲音也逐漸變小“你大學畢業后回家吧,把你父母也帶回來吧……”
姑姑的臉龐因為酒氣十分紅潤,她摸著我的臉:“你可真像你爸爸啊。”我轉頭望向客廳里那面小小的鏡子。鏡子里皺著眉的我,不正是年輕的父母正在疑惑的模樣嗎?我釋然一笑:“好啊,我會回來的,我們都會回來的。”
大學從深圳實習結束之后,我直接回到了合肥工作,父母知道消息后沉默良久,最后在電話里哽咽:“好,我們都會回去的,我們終究會回去的。”
我望著母親發來的那張照片,忍不住唏噓。當時的我哪里會知道,我將像我的父輩們一樣,都從這片土地上啟程。去新世界探尋與開荒,也最終沿著他們走出來的路走回故鄉。我如今望著這片土地上的勃勃生機,滿心歡喜。故鄉給了我可以扎根的土壤,故鄉的孩子們,再也不用繼續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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