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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外地讀大學(xué)的女兒期中要回家一趟，因為之前放假期間在家門口社區(qū)醫(yī)院接種的一種疫苗，到了接種第二針的時間。

她截圖給我們看回來的火車車次，在我們仨的微信小群里。我立即從沙發(fā)上彈起來，做出磨刀霍霍的姿勢：“回家，做什么給她吃？”

“糖醋排骨，油爆小河蝦，炒年糕，夾黃油的菠蘿包，她都喜歡”，我一邊說，一邊在便箋紙上刷刷寫下要買的東西。

第二天下班就直奔超市，提著滿滿兩大兜回來，遠(yuǎn)不止購物清單上列的那些內(nèi)容。得知此消息的住在附近的我嫂子立即送來從鄉(xiāng)下農(nóng)場買的老母雞，“回來給她燉個雞湯。”

中午從火車站接到女兒，她說，“輔導(dǎo)員只準(zhǔn)一天假。”也就是說，下午接種完疫苗，第二天就得啟程返校。

接回家的路上，就已在商量返程火車票的時間了。雖然希望她在家里多呆一會，但丈夫還是叮囑著，“既然要回去，就買早一點的車票，早點到站早點坐地鐵回學(xué)校。”

我在心里默算著——就只在家里吃三頓飯啊，今天的午飯和晚飯，明天的早飯——這兩天被緊急塞滿的冰箱，好像并不會被消耗掉多少。

回家，擺上女兒最愛吃的菜，愛吃的零食，她看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妥溃龀觥绑@悚”表情，“媽媽，你怎么做這么多，我這學(xué)期不是才離開家一個月嗎！”

二

基本上每周都會回我父母家一次，每次我媽媽都給我發(fā)微信，“出發(fā)的時候說一下。”

她想根據(jù)我們出發(fā)的時間算好大概什么時候到，然后這邊就會坐一鍋熱水下餃子，等我們敲門的時候，餃子剛好端上桌。

通常我們都是下班后從單位直接去，進(jìn)了宿舍大院就會看見一樓爸媽家的燈光。他們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上了年紀(jì)，晚上吃得早也吃得少。為了我們，還是鄭重其事地炒兩盤菜，餃子也已經(jīng)急吼吼盛好。丈夫那碗是帶湯的，他喜歡湯湯水水的，我的面前擺著醋碗，我喜歡干爽爽的餃子蘸醋吃。

進(jìn)門就會被催促去洗手，然后在廚房餐桌前他們倆每天坐的座位上面對面坐下。爸爸站在旁邊，迫不及待想說話，媽媽總是皺著眉拽他的衣服去客廳，“走開啊，讓小孩子們好好吃飯，別在這里嘮叨了。”

說是去看看他們，不過是增加了他們的忙碌，但細(xì)細(xì)觀察那份忙碌，好像也是“有事做”的愉悅。媽媽知道我們要來，已經(jīng)去院子里的小菜園提前摘了她自己種的青椒和小白菜。“看看多嫩啊！”摘回來還要細(xì)細(xì)撿拾一番，然后一樣一樣裝進(jìn)袋子里，“回家放到冰箱，記住，這是沒洗的青菜啊，一定要洗干凈。”

出門送我們上車，“下周來的時候，我種的香菜就可以摘給你們吃了。”

三

去參加婚禮，先是播放了一段MV，展示年輕人相戀的過程。然后證婚人上場，掏出了打印在紅紙上的講話稿，以為照例是些套話，卻聽到他說，“……從此，萬家燈火中，就有了屬于你們的那一盞……”

就想到多年前，裝修房子，最開始是水電工進(jìn)場，所有程序依次進(jìn)行后，收尾的也還是一開始布線的那位電工師傅，他是最后來安裝燈具的。

那時所有的硬裝都已完工，四壁已貼上墻紙，木地板新嶄嶄的，家具大部分都已就位，但那批購自淘寶的燈具卻一直遲遲未到。那天總算到齊了，師傅也如約早早來了，逐個安裝調(diào)試。客廳和餐廳相連，買的都是多頭的吊燈，燈泡也是我統(tǒng)一買的，全都是暖黃色——我很喜歡晚上亮起暖色的燈火。

餐桌上的吊燈是最后安裝的。等裝好后，打開，電工師傅終于端起桌上早泡好的綠茶飲一大口，瞇眼看了下，“你別說，燈一亮，就有家的樣子了。”

四

上回老爸因突發(fā)頭暈住院檢查，我和哥哥輪流去醫(yī)院。每次我去陪爸爸吃飯的時候，都會在病房里和留守家里正吃午飯的媽媽視頻。那天，爸爸說，“不如把你媽媽白天接來醫(yī)院，晚上送回家，我看她一個人在家里吃飯，好像有點孤單。”

第二天一早，就把媽媽送到爸爸所在的病房，前兩天在爸爸入院時媽媽也已做過核酸檢測。中午我再從單位去醫(yī)院，病房的門是虛掩的，推開門，爸爸媽媽已經(jīng)午睡了，在挨著朝南窗子的小單人床上，兩個人一人睡一頭。

我站在那里，想著要是驚醒了他們就說兩句話。但他們睡得很安穩(wěn)，很踏實。我把頭晚買的炒栗子放在板凳上，輕輕關(guān)上門，出去了。

也沒有急著回去，在電梯旁落地窗下的那排塑料椅子上，坐了好久。

那是午后，是醫(yī)院的十一樓，窗外陽光燦爛，底下停車場上，一排又一排整齊的小車頂上都閃著锃亮的光。平時頂怕來醫(yī)院，但那會卻不想回去，因為那扇門后面，有我的爸爸媽媽。

五

有時想想，回家，就是推開門，有一盞燈，廚房里有好吃的，有最親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