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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吃餛飩,也吃過很多種餛飩,但最忘不了的,是我少時從同學口中得知的一種大餛飩。
上小學的時候,我們班包括我在內,一共有三個身邊沒有媽媽陪伴的女同學,我們仨同病相憐,成為最好的朋友。這大餛飩就是其中一位同學她爸爸做的。
那個同學的爸爸,既非廚師,也不是心靈手巧的廚藝愛好者,而是一名豪邁粗獷的礦工。而同學的媽媽是南方人,靈秀細膩,尤其是有著一手好廚藝,會做很多種小吃,其中最拿手的是大餛飩。這大餛飩是她媽媽家鄉的水點心,餡是菜肉的,包法跟餛飩相同,可是大小卻又跟餃子差不多,故名“大餛飩”。每次她媽媽一做大餛飩,她一口氣能吃三碗,她哥哥吃得就更多了。
在她媽媽無微不至又高質量的照顧下,他們兄妹和他們的爸爸,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好吃好喝的神仙日子。可是,這種好日子突然間就戛然而止了,她的媽媽竟因為一次小感冒,找鄰居要了一些藥吃,而那鄰居給錯藥了……
她爸爸一向是寡言、嚴肅的,他與孩子之間的交流,似乎僅限于“小寶,明天的功課預習了沒?”“小貝,今天的作業做完了沒?”之類的話,他從不曾像她媽媽那樣輕輕地撫摩他們的小腦袋瓜,也不像她媽媽那樣常常在他們的額頭和臉蛋上留下吻跡。她媽媽在時,她爸爸每天干的事情就是上班掙錢,把錢交給妻子,其他的事情都做甩手掌柜。自從她媽媽去世之后,她爸爸的臉色就益發陰沉了。她和哥哥都覺得他不像媽媽那樣愛他們,他們對他的感情也是懼怕超過了喜歡。
由于媽媽在時爸爸是長年不進廚房的,以致對于蔥和蒜,他也一定要掐斷一點,嗅嗅那斷面的味道才能分辨。所以,現在輪到他掌勺了,水平就很差,只能供人吃飽而已,也不懂得變換花樣,每天的飯菜樣式總是一成不變。
一天晚飯的時候,她啃著饅頭,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搗著泡飯,委屈地說:“天天饅頭泡飯,我實在是吃膩了,要是媽媽在多好!”話音未落,哥哥就在桌子下面狠踹了她一腳,她這才發現她爸的臉已是鐵青。她很害怕,一句話都不敢再說,埋頭吃完了剩下的飯。
第二天下午放學后,她在外面玩了一會兒,回到家里發現廚房的門關著,里面傳出時斷時續的“砰砰”亂響,就問哥哥怎么回事。哥哥說:“爸在里面,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也不敢問。”
他們倆坐在飯桌旁,饑腸轆轆地盯著廚房的門,又過了好久,門開了,門口站著臉上糊著面粉、菜末和汗水,以及它們的混合物的爸爸。他很狼狽然而很高興地說:
“吃飯吧,這回總算變了花樣了!”
“變了花樣?”她趕緊跑到鍋邊去看,只見一些形狀和大小極不規則的大面疙瘩浮在水面。她立刻興奮地又跳又叫:“噢,噢,吃大面疙瘩了噢!”
“什么?”她爸驚呆了。
好半天,他才囁嚅道:“我做的是……是大餛飩呀……”
我從來不曾問過那個同學,她爸爸做的這種難看的大餛飩,味道怎么樣,她也從來沒說過。但這么多年來,我始終認為,它的味道不亞于任何一種正宗的大餛飩——因為那是愛的味道,是為愛勉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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