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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鄉(xiāng)所有的野菜里,馬蘭給了我最溫暖最深刻的記憶。
馬蘭頭是鄉(xiāng)下一種常見的植物,它身材嬌小,葉片細長,有纖細的鋸齒邊。明人王磐在《野菜譜》中記載:路邊小道旁,叢生的馬蘭會攔住馬的腳步,故稱“馬攔頭”。這似乎言過其實,這馬蘭連小雞小鴨都攔不住,還攔什么馬呢?不過我十分喜歡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像一位清秀素凈的山中女子,不得不讓人暗生情愫。
當立春的腳步剛剛跨進大地的門檻,春姑娘便無聲無息地擠進了人間。不信你看,陌上清風,用柔柔的纖手,拂綠了柳葉,誘出了茶香;要不你瞧,淅瀝的春雨,東游西逛,綠了草地,驚了花神。
吃過早飯,走出家門,到田野里,稀釋一下久雨導致的發(fā)霉心緒,看一看田野春容,瞧一瞧野花野草的長勢。
泥濘的田埂上,草兒雖披著黃色的風衣,但新生的芽葉卻透出一種嫩綠的光。春的氣息已在大地的角角落落探頭探腦。春天來了,野外的植物蠢蠢欲動,輪番登場。柳樹盤起了秀發(fā),桃樹露出了粉紅的笑顏,就連這矜持的茶樹也伸出了鴨舌般的嫩芽。我的馬蘭,你在蓄滿夏秋冬三季的能量后,該微笑得舞起醉人的春光吧。
我睜大眼睛,逡巡著田間地頭,坡上路旁。我那快樂的心蹦出來,驚醒了葳蕤于泥土上那一簇一簇的青綠,那不是馬蘭嗎?
馬蘭耐旱耐澇,對土壤和日照條件要求不高,只要有一棵小小的毛根,它就會一茬接一茬,生生不息地在田間地頭自我繁衍,長成一簇,連成一片,像一個興旺的族群,鋪天蓋地,小雞啄米似地把春意種在天涯海角,把綠韻植進人們企盼的眼神里。
小時候,只要在陽氣回升的春日,放學回家,書包隨手一扔,拿起一只竹籃和一把剪刀,和小伙伴一道沖出家門,沖向綠色泛濫的田畈中去打豬菜。田野里豬兒愛吃的野菜有蒲公英、薺菜、毛毛菜、鵝巴掌,當然最多的還是毛蒿,青嫩毛蒿隨處可見。但我特別喜歡挖馬蘭,青色竹葉片狀的嫩葉水靈靈的,一掐就能擰出水來,自有一股清香繞指飄揚。白色的毛根似小蔥,紅色的毛根像莧菜須,只瞧一眼便頓生憐香惜玉之情,小心地把它們一棵一棵請進竹籃。沉甸甸的一大籃野菜挎回家,母親從中揀出馬蘭,洗凈焯水,擠干切碎,破例多放幾滴香油,一會兒一盤色形味俱佳的美食被我們一掃而光,那種神魂顛倒的勁道真正填飽了萎縮的胃囊,平息了翻騰的胃液。于是,滿莊裊裊升起的炊煙里氤氳著馬蘭特有的芬芳。
工作后,工資收入漸漸攀升,我的口味轉向了大魚大肉,餐桌上再也見不到馬蘭的身姿。我慢慢忘卻了馬蘭,那曾經(jīng)于我有恩的馬蘭,在對待馬蘭的態(tài)度上,我不也是個路過拆橋,寡情薄意的小人嗎?這點醒悟,一直到我血壓飆升時愈加明顯,內心就更自愧起來。
偶爾,讀了“欲識黎民攀戀意,村童爭獻馬攔頭”這首詩,我更加懷念那野菜飄香的日子,更加祈盼與馬蘭患難與共見真情的難忘歲月。只要春天跨出了寒冬的門檻,我總是抽空到田野走一走,看一看可愛的馬蘭,親一親有情的馬蘭,嘗嘗養(yǎng)心明目,降血化脂的馬蘭。雖然大腹便便的我,與馬蘭早已不那么熟稔,落在籃子里的馬蘭也屈指可數(shù),但我不遷怒于它,因為我不彎腰,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疏遠太久,當然得不到大地母親的青睞。但我不灰心,只要多到田野里走走,多看看馬蘭,真誠豁達的馬蘭會主動向我發(fā)出邀請。終于有一日,我滿載而歸,馬蘭清香的氣息沁入了我的血管,讓我年輕了許多。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當青翠欲滴的馬蘭綴滿大地時,我提一只親手編織的竹籃,走在寬窄不一的田壟上,裝滿馥郁的馬蘭清香。嗅著這股香味,我聞到了家的味道,揮之不散的鄉(xiāng)情便濫殤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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