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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看臉色,出門看天色。
下班,換上行頭,至樓底車棚,抬頭一看,頭頂烏黑一片,大雨來臨也就分分鐘的事。但東面屯溪上空還青碧如海,于是義無反顧地騎車出門,一路向東。
然,人定未必能勝天,還未出縣城,豆大的雨滴已拋向地面。飛奔到文昌橋頭,正好紅燈亮起,趕緊放下背包,找出防潮袋,把手機裝進去。
這年頭,手機如魂——什么都可以丟,魂不能丟。
綠燈亮起,我再次箭一樣沖進雨中。
當然,雨也并未大到把人淋成落湯雞的境地,而事實也證明了我的判斷。一路快騎,沖過文昌橋、松蘿橋,進入齊云大道,雨就剩零零星星的碎屑了。只是這零星的雨滴并無停下的意思,偶爾還會從行道樹的枝葉上掉落一兩顆,伴著被風卷起的枯葉,劈頭蓋臉地砸向我這并不寬闊的腦門(幸虧眼睛小)。烏云也在不停地往前奔跑著,把東面天腳下那片剛才還碧藍的天空擠得越來越小,直至完全淪陷。
到了長途車站路口,紅燈亮起,汽車往后排了一百多米長。烏云把天壓得很低,似乎黑夜已經來臨,隨后便是滂沱大雨,如密集的沖鋒槍子彈,拍打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我幾乎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前狂奔,終于在資口亭找到一處避雨地。地點就在資口亭的亭子里。
我一直以為資口亭只是一個地名,不承想還真有個亭子。亭子是近年復建的,鋼混,仿古,二層六柱六角,攢尖頂。前臨濱江公園,后靠齊云大道,江水碧波,修竹草木,蒼翠欲滴,風景倒是挺好的。
以前資口亭是休寧到屯溪的必經之地,再沿橫江前行到嶺下,過華山嶺、朱塘鋪,就到“屯溪街”了。這是我避雨沒事時,從網上查到的,想不到古時的珠塘還是一家遞鋪(我原以為只是口水塘)。
先我之前在此避雨的已有兩人,一大一小。
大的應是剛從工地過來,身上還沾滿泥土,面無表情地坐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一個已看不出本色的安全帽隨手丟在一邊。
雨打斷了他回家的路。
小的是個女孩,小學三四年級模樣,拿著手機,一腳踩在“美人靠”的坐凳上,一直在視頻聊天。起初通話的好像是“媽媽”,手機里不停傳來:在什么地方?淋濕沒有?旁邊還有沒有人?不要跟陌生人講話,不要玩手機,不要……
女孩不耐煩地掐斷通話,索性坐上“美人靠”的椅背,蹺起二郎腿,又和另外的人聊上了:明天去哪家玩,去哪兒吃,作業還沒做好……
不久,孩子“她媽”騎電瓶車趕到,又是一通“數落”和“反數落”,隨后“母女”穿上雨衣,沖進雨中。
密集的雨滴濺落在地面,吹起一個個水泡,然后裂開,匯成涓涓細流,滲進大理石地磚的縫隙里。
此刻,亭子里又沖進兩位,一瘦一胖。
瘦小伙是送外賣的。電瓶車上的外賣箱用雨衣蓋著,人已完全濕透,衣服貼著肚皮,整個身體仿佛一件掛在晾衣架上的單衣。
胖一點的是搭順風車到此被丟下的,頭奇大,無發,松緊褲帶可有可無地掛在下垂的大肚腩下面。
城市生活里,還有多少人是這樣風里來雨里去的呢?
像我這樣穿著一件略顯艷麗的球衣(以前打羽毛球時留下的),背著一個還算時髦的雙肩包(老婆淘汰的),山地車(同事兒子高中騎的)的坐墊與年齡極不相符地高高凸起,不倫不類地混雜在路亭的避雨人群里,胖哥終于還是忍不住問我:你是干嘛的?
我說:騎自行車路過,躲個雨。
“騎車鍛煉身體?”
“不,下班回家。”
胖哥繼續問我在哪上班,我說在休寧。
“在休寧什么單位,還騎自行車上下班?”胖哥一臉同情狀。
我笑而不語。胖哥“哦”了一聲,再沒說什么。估計他心里在想,這一大把年齡了,還每天騎著自行車從屯溪去休寧打工,公交車都不舍得坐,好歹也弄個二手電瓶車吧,真是混得夠寒磣的。
又過了兩分鐘,胖哥主動自我介紹,他說他是黟縣漁亭人,在高鐵上班,干保安,每月拿到手兩千多塊,現在旅游旺季,車次多,雜七雜八加在一起也有“小四千”了。他還問我愿不愿意干保安,那里正在招人,并特別強調,上下班可以坐公交,很方便。
真是遇上了好心人。
和這位大哥相比,我這身板,“肚量”無法企及,“海拔”是綽綽有余的,干個保安該夠條件吧?
胖哥要加我微信,說有需要可以找他。
萍水相逢,總是一縷暖意。我拉開雙肩包,拿出防潮袋,抽出手機,小心翼翼地掃了胖哥的二維碼,并說:“大哥,麻煩你通過一下?”
隨后,與胖哥閑扯了幾句,都是關于他的“保安事業”的。
不久,雨停。胖哥保安親切地和我握手道別,徑直向公交車站走去。很有范。
我走出資口亭,回首一望,亭柱上一副楹聯讓我茅塞頓開:
想不盡的心事,靜一靜,暫且拋開;
走不完的前程,停一停,從容步出。
……
繼續騎車上路,雨水還積在馬路上,肆意流淌著,被飛速旋轉的車輪壓出一條長長的溝渠,水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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