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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以后,地面的溫度起來了。行走在城南,風吹在臉上,不那么寒冷。哪怕就是下雪,也是雨雪,落地即溶化。春和景明,是讀書的好時節。
史景遷《中國縱橫》載,醒園錄里的腌火腿法,將豬腿用鹽焯過,置入桶內,上面用大石壓之,五日一翻,過一個月,將腿取出晾于風處。金華火腿制作,大致也是這個次序。可見,老史對腌制豬腿,不僅興致盎然,也守古法和食物之道。
古今食物制作是有傳承性的。我家的豬腿腌制,循此法而行。年前,從徽州大山里蹭來一只黑豬腿,說蹭并非不付錢,而是能得到自然生長的豬腿,不易,多多少少含有饋贈意味。這樣的腿有力,肉密實。說來有趣,那年豬肉猛漲,腿貴不說,幾乎找不到。還是“大醫”精貴,浮山的一個養殖戶,大醫救過他命,平價拿了一個散養的豬腿給大醫。我獲知,勻來。腌好后,一分為二,勻去,這是友情。腿的來源很重要,金華火腿選料本地“兩頭烏”。現今,豬的養殖,都是工廠化的。尋一只自然生長的豬腿,不費力是不行的。
每年春節前,我家都要腌制一只兩只甚至三只。腌制是個技術活,選材,清理,制作,都馬虎不得。這只稍大了些,但肉質好,極富彈性。清理后,用鹽搓揉,搓揉要有耐心,好像是在交流,力道合適,肉味就長。原料固然重要,佐料也是。在鹽、花椒的作用下,這只腿開始新生。擇日,儀式般地從缸里起出,懸掛于墻上。陽光、氣息、鹽、時間,共同催發肉的滋味。
腌制豬腿,務必要經寒冷和瑞雪。長年,晾著,風吹拂,自然和人工的味道進入。經夏,滋味就出來了。這也宣告,一只火腿來到世間。然后,就是飽享口福。比如,蒸魚片上幾片,咸香與鮮美,就在一盤中;煲湯,放一塊腿骨,嘴角的流汁都是清香的。諾頓火腿,石臺富硒火腿,徽州山中黑豬火腿,圩區香豬火腿,源于自然,各有其妙。火腿多半自用,也送人,送人一小塊,受者歡欣,送者得意。
二十多年前,我在金華金東區短暫工作過,以后吃火腿變得家常。好多年后,他們仍然予我火腿。火腿片得像一個琵琶,或分割成各種形狀,色香味都奔放,主吃、佐吃都好,吃的時候,心中洋溢著無限美好。
也有人說,西班牙火腿最好,一片一片的,可以生吃。那年,我們商務談判成功,在巴塞羅那近郊的一個小酒館,小小地慶祝。炭烤羊腿,烤大蔥,生食火腿片,佐以里奧哈紅葡萄酒,其味纏綿奔放,所費不過幾十歐。特別是途經馬德里,在一個街邊小劇場里,邊吃火腿邊看那個弗拉明戈舞的表演,想象牛一樣的奔跑角力。其實,德國和法國的火腿,味道不讓西班牙,慕尼黑的大豬肘,最讓人大快朵頤。這些都是路過、偶遇,不算什么。說來說去,最好的還是自制的火腿。
食物是最沉醉的故鄉。你好之的食物在哪,心就在哪,歸屬就在哪。當羊作為美好寓意時,我對和田的深情轉化成對羊的思念。這里的羊,終日在山中和戈壁奔跑尋食,吃的是紅柳和芨芨草,甚至枸杞,你能說肉不好嗎?而金華火腿之于我,成了我與當地友人交情的度量。不少年,伴著金佛手的清香,在火腿的無盡滋味中,念念金華的三江六岸旖旎風光和施光南音樂的優美旋律。
現如今,時間之于我不那么急迫,尋找山中或圩區的黑豬,自制火腿,成了一年的趣事。從尋找到腌制,再到端上餐桌,經風歷日,滋味在其中,口腹之樂綿綿。這次選了只稍大點的,腌制難度隨之增大,不過,真到吃的時候,就顯小了。有好吃佬問,腿上黃色像菊花瓣的是什么?答曰,迷迭草和百里香,中和去膩的。好吃佬伸長舌頭,連翹大拇指。
是的,每一只火腿來源各異,都值得稱頌。吃的時候,不一定想到史景遷腌制法,但嘴角的流汁是清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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