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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歲母親的慢生活，這里的“慢”，取“慢”字的字面意思，而不是引申比喻義，不是平日大家所謂的“慢生活”。現如今101歲的母親吃飯慢，做事慢，讀書看報慢，走路更慢，對于我這個急性子來說，每次輪到自己值班，至少要有大半個月的適應期。  

前幾天，一直令我引以為豪的黑發中竟然長出了一根白發。我想，這應該是近來生活突然從快到慢的極大差異急出來的吧？但我還是心生一驚。古有伍子胥過韶關一夜白頭的典故，當務之急是，立刻調整好焦慮狀態，讓心情急躁的自己合上母親越來越慢的節奏。  

母親的慢，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慢，是非常緩慢。比如吃飯，至少需要一個小時，而且喜歡邊吃邊用餐巾紙擦桌子。假如餐桌旁有報紙或書，母親時常會忘記吃飯，轉而認真翻看起文章來。我只有耐心地勸說，告訴母親吃飯要專心，不能三心二意。母親會義正辭嚴地回懟：吃飯不能催，要細嚼慢咽，要一口口地把飯吃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  

母親一天的大多數時間都在反反復復地做兩件事，一是鋪床疊被子，被子要疊成豆腐塊狀，床單要平整對稱，不能有一點點褶皺，這時的母親上下床也出奇的利索。二是飯后抹餐桌，每次望著母親長時間地在桌面上來來回回擦拭，我都會委婉地跟母親說，已經很干凈了，不用再擦了，桌面都被您擦禿嚕皮了。母親表面上答應了，可她老人家轉眼即忘，下回照做不誤。  

母親也有一快，那就是入睡快，睡眠質量超好，這一點是我所不能及的，讓我羨慕不已。尤其是午睡，母親更是快睡快醒，當我還處在迷糊中時，母親已經快速起床了。所以，每次在陪伴母親的兩個月時間里，能有一個香甜的午休，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奢望。事實上，母親是不能離開家人視線的，因為拄著拐杖，走路顫顫巍巍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有時我到家門口的超市補給生活用品，首先要將她安頓好。母親愛看自己寫的自傳，自傳在手，母親坐在沙發上就不會到處走動了。就這，我也都是來去匆匆，片刻不敢耽誤。  

母親常說自己以前做事麻利，性格剛強，現在不行了，不服老都不管了。母親所言極是，養育我們姊妹七人容不得半點拖拖拉拉。如今母親年邁，日常生活中的洗漱、穿衣、上衛生間等都需要子女的悉心照料。母親的好奇心極強，有時，我開電腦想寫點東西，母親會站在身旁，一句一字地對著電腦讀起上面的文字，作為資深的語文教師還時不時地給出評語要我修改。其實，我知道，母親特別依賴人，像小朋友一樣黏人，希望我能心無旁騖地陪護著她。  

晚餐時，我習慣看會電視，由于母親基本上聽不見電視里的聲音，她會根據畫面演繹內容，一般都是驢唇不對馬嘴，令人啼笑皆非。母親最喜歡看蹦蹦跳跳、花里胡哨的廣告，每次都會喊我趕快看，說這個節目好。我必須馬上過去裝模作樣看一眼，不然她老人家會不高興的。晚上早睡的母親，一定要我陪她一起，還不允許玩手機，所以每每我只能假裝睡覺，實則偷偷開啟聽書功能。  

清晨，母親一般五點左右起床，典型的早睡早起。雖說是好習慣，但對于不能午休的我來說，一天的疲倦可想而知。母親常說，我不該來你家，天天陪著我你啥都不能做。我說，您千萬別這么說，您養我小，我養您老，這是女兒應該做的。母親最開心的是我牽著她的手散步，母親會一首首唱著記憶中的老歌，尤愛一遍遍地說唱她喜愛的《木蘭辭》。這時的母親渾身是勁，手舞足蹈，表情豐富，仿佛置身于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情境中。母親說：“花木蘭是個大孝女。”我趕快迎合道：“是的，花木蘭是女兒學習的好榜樣。”母親望著我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