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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豐子愷的散文,他寫母親,“老屋西北角里的八仙椅子,是母親的老位子。從我小時候直到她逝世前數月,母親空下來總是坐在這把椅子上,這是很不舒服的一個座位……”我的眼睛濕潤了,我想到了我的母親,她離世快五年。在客廳的一角,母親也有一個相對固定的位子,那里只有一個四方木凳,連靠背都沒有。
父母家的客廳入戶門和廚房門呈直角,門旁放個木凳,方便父母進出門時坐下來換鞋。可我們慢慢發現,那個木凳成了母親日常的座位。
其實,父母家較為寬敞,客廳中間有個四方餐桌,主位放著一把藤編靠背寬椅,那是父親的座位。藤椅本來是一對的,父母各一個,但不知何時,母親將自己的那一只搬到朝南小房間里,成了父親看電視的專座。
母親規劃一日三餐,每日早早地,她就會去一趟菜市場。平日里,只有父母兩個人在家吃飯,但母親還是會在冰箱里備上一些菜,她擔心“萬一哪個孩子回來呢”。所以,我們對母親每一次的滿載而歸也見怪不怪了。一回家,母親就坐在那只凳子上,邊換鞋邊和父親嘮叨:今天的菜如何新鮮啦,哪個攤主又?;^了,路上又遇見誰誰了……而那個時候,父親大多會坐在藤椅上看他的報紙,對母親的叨叨回應并不熱烈。好一會兒,說話的、讀報的都進行得差不多了,母親會站起來,到陽臺上看看她的花,而父親也開始到廚房分揀那一包包的菜。
父親對廚事感興趣是在退休后,母親也順水推舟般地交差。但習慣了親力親為的母親并不舍得完全放手。父親做飯時,從洗到切再到配料,母親總會在一旁加以指點,說是不能做得粗糙了,更不能做少了,“萬一哪個孩子回來呢?!备赣H做飯,母親也不可能站在父親身邊一步不離,而那個廚房門邊的木凳,就成了母親“觀摩”父親的最佳位置,母親坐在那里既能做些手頭上的活,又能“指揮”父親的做菜步驟,真是一舉兩得。
其實,母親坐在木凳上是一舉三得甚至四得。坐在木凳上的母親略側身就正對朝南小屋里的電視機。傍晚,母親會早早地打開電視機,輪流收看縣、市、省再到中央臺的天氣預報。雖然知道沒有多大的區別,但如此執著幾十年,只有一個理由:她希望她的家人能避開每一場風雨。
每晚播放天氣預報時,也是父母吃晚飯的時間,母親是不會像父親一樣端坐在餐桌邊的,她端著碗,坐在那只木凳上,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電視里的天氣預報,偶爾,也和坐在餐桌旁的父親有一句沒一句地說點什么。但凡有異常天氣,她會立即放下碗筷,拿起電話一一叮囑我們:明天別忘加衣,或者,明天務必帶傘……
母親在娘家婆家兩邊威信都高,誰家夫妻起個爭執,婆媳之間慪個氣,總會到我家來找母親評理。母親會和父親齊齊端坐在餐桌的主位,講到動情之處,她甚至能激動得拍桌子,那些理虧者,也最怕母親發火了。但是,說歸說,罵歸罵,煙消云散后,母親又照常到廚房里忙半天,賓朋滿座,酒酣耳熱時,母親坐在廚房門邊的木凳上,一邊歇息,一邊看著一屋子的親友,心滿意足。
母親離開后,父親堅持一個人生活。一日,我回家看望父親,父親正在廚房下面,朝南小房間的電視機開著。很自然地,我坐到母親常坐的那只木凳上,側身詢問父親的近況。左側是廚房里的父親,右轉是朝南屋里的電視機,而凳子的位置仍在客廳入戶門旁。那一刻,我有些愣怔,突然有種異樣的感受。我仿佛再一次看見了母親,看見她坐在木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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