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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筆下的春天頗為美妙:“春泥秧稻暖,夜火焙茶香。”春天的泥土使秧苗茁壯成長,夜晚的爐火彌漫著新茶的芳香。詩人描述的經(jīng)典田園生活畫面,極易讓讀者的魂魄丟失在詩句里。
春泥綿軟溫和,是春水與泥土的水乳交融。許多嬌嫩的植物只能在春泥里滋長:伊人身旁的蒼蒼蒹葭,如酥春雨中若隱若現(xiàn)的草色,更有制作清明粿的艾草、包餃子的薺菜、一盤清炒的馬蘭和山上的春筍、河畔的水蕨……春泥,是少女滑膩的肌膚,柔軟水亮,有著春日體貼人心的溫度和大地無微不至的呵護。眾多弱小柔軟的青草,大膽選擇這個時節(jié)拋頭露面,是因為它們信任這個季節(jié),就像信任自己的母親。
“雪岸叢梅發(fā),春泥百草生。”春風萬里,草木在春泥里逍遙。有個寓言故事說,金子嫌棄泥巴灰不溜秋的,不高貴,沒有自己那樣閃亮的光芒。泥巴搖搖頭,對金子說:“我能生出花,生出果,生出草,生出樹木和莊稼,你能嗎?”金子無言以對。黃金有價,泥土無價。對于種子來說,春泥是世界上最舒適的溫床。
新燕來了,在開滿油菜花的村莊上空呢喃,它的初吻,獻給的是春泥,春泥給它的是一個溫暖的巢。水牛閑散了一個冬天后,鉚足了勁犁開稻田。累了,就在粘乎乎的田泥里打滾,很快就會恢復老牛的精氣神。沾滿春泥的牛兒是身披鎧甲的戰(zhàn)士,渾身洋溢著春天滋長的力量。在春泥里發(fā)芽的不只有青草和種子,還有蟈蟈和蚯蚓。它們用一整個冬天的時間,挖通去春天的隧道。
馮驥才說天津泥人張捏泥人:“左手伸到桌子下邊,打鞋底下?lián)赶乱粔K泥巴。右手依然端杯飲酒,眼睛也只瞅著桌上的酒菜,這左手便擺弄起這團泥巴來,幾個手指飛快捏弄,比變戲法的劉禿子還靈巧。”泥塑離不開水,想必當初女媧捏泥造小人時,也要用水。曹雪芹說,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水本無色無味,加糖則甜加鹽則咸,春風吹過鮮花盛開。秋水趨冷,夏水燥熱,唯有春水剛剛好,不冷,也不熱。
養(yǎng)了一只邊牧血統(tǒng)的小狗叫“花花”。“花花”從未離開過城市,平日里最多牽它去小區(qū)散散步。今年早春時節(jié),我?guī)マr村老家小住數(shù)日。花花一踏上松軟的土地,立即撒歡奔跑起來,從未有過的興奮,仿佛回去的是它的老家。它最快樂的事,就是在泥濘的春泥里奔跑。小時候,家里也養(yǎng)過一只黃色土狗,它天天跟著我在蓬松的田埂上來回奔跑,它的日子,和我的日子,簡單快樂地重疊在一起。
家鄉(xiāng)勤勞的人們,又開始高挽褲腳,在水田的春泥里播撒早稻的谷粒。土地肥沃,田泥就像孩子一樣,緊緊抱著人們的雙腳。泥土的黏柔,需要千百年的反復耕種。“舜耕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常想象舜帝被他父親趕出家門,耕種于歷山時的艱辛。初來乍到,搭建山棚,首先要征得歷山當?shù)厝说耐猓浯尾拍芸撤淠荆謇硇喔秸恋亍4禾焐纤N稻,秋天收割進倉,他一個人,進行的是多么勞累繁雜的工作。好在他非同凡人,他到哪里,人們都愿意追隨,因而“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就這么一捧土,一丘田,春泥里孕育了中華民族的農耕文明。
很久沒有親近溫軟的春泥了,真想再像小時候那樣,脫掉鞋子,打赤腳在開滿紫云英的田埂上奔跑一次。可我不敢,我擔心黏人的春泥會箍住我的雙腳,再也不讓我離開家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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