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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大學剛分配到單位上班,就有一個到北京出差的機會。我可是從未去過偉大祖國的首都,自然興奮不已。
怎么去呢?當然是綠皮火車了,合肥每天有一班直達的。單位一位老大姐告訴我可以坐硬臥,睡一覺再坐四五個小時就到了;也可以坐硬座,人辛苦些,拿到的補助可以吃兩只雞。
“吃兩只雞?”我一個單身漢,難道還特意去買殺燒嗎?
“去時買一只符離集燒雞,回時買一只德州扒雞,來回都有口福了。”老大姐的話,把我說得口水直流。
于是我買了硬座票。
綠皮火車,像一條長龍。據說是合肥當時最好的一列客車。
客滿,秩序井然。過了蚌埠,已夜色籠罩,車窗外的燈,如流螢一樣閃過。到符離集時,要停車好幾分鐘。昏黃的站燈下,不約而同涌出一大群人,中年婦女居多,皆一手挎籃子,一手高舉一紙包物,三五人簇集在一車窗下,同聲吆喝:燒雞燒雞,符離集燒雞!
每個窗口都有買賣。一手交錢,一手交雞,一點不拖泥帶水。雞有三塊五塊兩種,論只賣。車“咣當咣當”開動時,她們也四下散去,等著下一趟車來再一哄而上。
想想一趟的補助就是小半月的工資,我即便有沖動也不敢出手。對座的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一買就是兩只,往那張共用的小桌上一放,就占了一半。眾目睽睽,他拿起一只就啃將起來,又從衣兜里拿出一瓶酒,用牙咬開蓋子。估計是二兩裝的,朦朦朧朧,看不清什么牌子。
伴隨著有節奏的咀嚼聲,香氣四溢,給昏昏欲睡的車廂帶來些許騷動,很快歸于平靜,然后是鼾聲此起彼伏。唯有漢子依然在大快朵頤,“騷擾”得我長久沒有睡意,一次次努力地咽下盈滿口腔的分泌物。
我終究還是“淺睡眠”了,天蒙蒙亮時,漢子已不見蹤影;吃得干凈,不見任何碎渣殘骨。
他的牙口胃口肯定都很好。
旭日東升,車過濟南黃河大橋。綠皮車廂里活躍起來,人們睜開眼睛,伸伸懶腰,然后變戲法地拿出林林總總的各種早點,當然,基本上都是“干貨”,得就著開水細嚼慢咽。
我一無所有,只有等著載著食品的小車慢慢推過來,買了一張山東煎餅聊作早飯。
它的名氣很大,我卻難以下咽。
我無所事事,就注視著食品小車來來往往,它大約半小時在本節車廂出現一次,我幾乎是唯一的購買者。瓶裝水和方便面尚未登場,可樂之類大概還在來中國的路上,里面都是饅頭面包花生瓜子蘋果大棗之類。
那時,買火車上的食品多少是一種奢侈行為。
我欽佩推車的大媽是那么執著堅定,管你買不買,總是一趟趟地推,一剎那,我感覺她是在廟里賣木梳的。
餐車里坐滿了不吃飯的人,普遍的蹭坐行為,列車員只能熟視無睹。
停德州時,從窗里往外瞅,不見扒雞的蹤影。
再往后,跑上海多了,都坐白天的綠皮車,一路走走停停,也要八九個小時。
一次,在始發站上海上來三位阿姨,面對面四個位子,我居里面一側,呈“環伺”狀,頗不自在。
聽口音,阿姨們都是上海人,估計退休了,常在滬寧線上“白相白相”,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玩:蘇州、無錫、常州、鎮江……這次是去南京,到棲霞寺燒香拜佛,去夫子廟吃咸水鴨喝鴨血湯。
車過無錫。阿姨不約而同地從挎包里各拿出兩個格式一樣的小鋁皮盒子,然后是塑料袋裝著的一個小碗,勺子,那時還沒有餐巾紙。
六盒,整整齊齊擺滿了小臺子。她們很有儀式感地一一打開,我別無選擇,只能過目不忘:
烤麩燒花生米黑木耳、涼拌萵筍絲、毛豆炒咸菜、紅燒帶魚、雞毛菜炒蘑菇片、鹵牛肉。
分量不多,做得精致清爽,很上海!
她們吃得慢條斯理,一邊細嚼慢咽,一邊逐個進行評點,顯然都是烹飪高手,而且精打細算。
一致評價最高的是涼拌萵筍絲,“爽都爽得來!”食材、刀功、咸淡乃至小蔥長短及熱油的少許滴入都無可挑剔;
其次是紅燒帶魚,很入味。主人不無得意地說:這可是道地的舟山貨啊!
第三是烤麩燒花生米黑木耳。略有分歧,一位阿姨提出糖少了點,最好是放冰糖。
……
我怎么能坐得住?再下去要饞相畢露了,趕快去綠皮車廂的連接處,啃我的冷饅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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