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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突然間,暮色如霧,層層漫涌。我站在迷霧的中心,倉惶四顧。我驚恐地發現,無論望向哪邊,都灰蒙蒙一片,看不到一幢房屋一片樹葉,聽不見一絲人聲一粒鳥語,只有自己怦怦的心跳無比清晰,只有如雨的汗水噼里啪啦地滾落。我極力睜大雙眼,拔腳跑起來,呼呼的風聲灌滿了兩耳,可目力所及,仍是無邊無際的昏暗,我像是被定在了一個詭異的黑洞里,那條通向家的熟悉親切的路,此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像絲襪上的裂縫,稍稍一動即呼啦啦擴散,在急促的喘息聲中,絕望的藤蔓也迅速鋪滿了整個心壁,而越來越濃的黑暗正陰涼地纏絞著我每一個毛孔,壓迫得我整個身體都快要爆炸了。
啊——伴著尖厲的叫聲,我又一次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這是我經常會做的一個夢。當然,每次的時間、場景不盡相同,但萬變不離其宗,都是找不到回家的路,都是滿心的迷茫與惶恐。
我很清楚,做這類夢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晌业倪@種缺失究竟源自何處?我在家排行最小,不說萬千寵愛,也是父疼母愛嬌慣長大;成年后,工作穩定,家庭和睦,孩子學習也從不用我操心。都說中年人活得累,上有老,下有小,壓力太大,可捫心自問,時至今日,我確實沒吃過苦,也沒煩過啥神,生活一直平穩安逸。在很多人眼里,我甚至是可羨慕的那類人。
思來想去,誘因只可能是那一件事。
八歲那年,我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迷過路。是父親的同事董老師帶我去的。董老師是下放知青,在學校工作多年,和父親關系一直很好。他那時還是單身,一日三餐,父親就讓他在我家“搭伙”。那年暑假,他回家前跟父母說,順便也帶我去玩玩。父母同意了,我雀躍不已。
他家在一條僻靜的街道,一幢帶木板廂房的老房子。他的母親,是個瘦小慈祥的老奶奶,對我很和藹親切。依稀記得,奶奶在一家草帽編織廠上班,她還帶我去廠里玩過。有一天,董老師要出去辦事,問我是跟他出去,還是跟奶奶在家。我說,出去。便跟著他興沖沖地出了門,可走了好一會,還沒到,我就打退堂鼓了。董老師開始不答應我一個人回去的,我口氣堅定地說,我認得路?,F在想來,應該也沒走多遠,否則他也不可能放心讓我一個人回去。
可當我走到人潮洶涌的十字街口時,我蒙了。我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原本我清楚記得,過了那個尖頂的大樓就是那條我已經熟悉的街道。可這會,我走了幾遍卻怎么也找不到記憶中那個鮮明的地標了。我茫然地站著,嘈雜的人語、喧囂的車聲、高昂的蟬鳴從四面八方向我涌過來,鳴金擊鼓般,齊齊在我耳邊炸響。一時間,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塵沙飛揚裹挾著狂風熱浪,感覺下一秒我就要被碾壓成塵了,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我在那個路口來來回回轉來轉去,后來稀里糊涂誤打誤撞,竟然還走回去了。奶奶看到我一個人回來,直夸我聰明。董老師回來后也對我大加贊賞。為了保住那頂虛榮的“桂冠”,迷路的事我只字未提。回家后,我也沒對父母說過。那段焦灼慌恐的時光像一只猙獰的小獸,從此被我牢牢地關在了心室里。直到今天,直到此刻,我才在文字里,把它釋放出來。時至今日,我才深刻地理解了那句話:童年的陰影往往需要用一生來治愈。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曾是迷路的小孩?;蚴敲允в诘乩淼姆较?,或是迷失于精神的荒原,我們一輩子都在尋找?!斑@個妹妹我曾見過?!边@是記憶的誤判,還是她確實來自于我們精神的原鄉?看見古人畫中的山水村落,便覺十分親切,這樣的情感是否來自基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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