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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是一座山。在茂密的竹林山洼里,住著十幾戶人家,天井套院,回廊穿枋。山洼里的人,祖祖輩輩都住在這里,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外婆的家也在這里,她的住屋在中間天井的跨院里,走過天井水塘,左手一間小屋,屋里有一扇不大的土窗,一個裝糧食的土倉。以前的人家做屋,都是用土筑的墻,筑好土墻,用鏟子在墻上挖一個孔洞,再用木板和木棍插好裝上,這就是屋里的窗戶了。
童年里,山洼里過年,熱熱鬧鬧,紅紅火火。臘月里,一天一天的新年近了,殺年豬,腌臘肉,炒炒米,炸魚圓,炸小雜,打米糖。家中的老母雞下了又大又圓的雞蛋,用茶葉煮了,這叫元寶。趕集的時候,到供銷社買幾掛鞭炮和二踢腳,買幾包煙,再買幾張刷紅的紙,過年的時候讓鄉里的文化人或老先生寫上押韻的吉利字,這就是春聯。
過年里的熱熱鬧鬧,離不開打豆腐,豆腐豆腐,寓意生活越來越富。將洗浸好的黃豆,放進灶臺的大鍋里煮著,熱滾的豆漿起來了,舀在木架的布網里淋著。再將那潔白的豆漿,瀝在一樓大缸里,點上石膏的鹵水,然后靜靜地等待,豆漿成形,舀去浮面的豆油,便是清香迷人的豆腐花了。上板、壓重、成型,一箱箱端正四方的豆腐便做好了。
一切準備就緒,便開始掃塵灰了,木穿枋的老屋,小灰瓦四水歸塘,一年里積了許多的灰塵,用在野外采摘的一種絨毛草扎在從竹園里砍來的桂竹竿上,或者用條把扎著,從屋檐上,房梁上,來一個徹底的大掃除。掃除了灰塵,再備好祭祀的禮品,最后將紅紅的春聯貼好。山洼里的人家,炊煙裊裊,灶膛間的柴火劈噼里啪啦地響著,紅紅火火。
擺上祭品接祖,一杯薄酒,幾盞淡茶,聊表對先人的追思。接祖過后,便是大年三十的團圓飯了,紅燒肉,清蒸魚,一盤肉燒生腐,一盤山粉圓子,一盤油潤潤的炸魚圓,是新年里的十樣菜,也是地地道道的鄉村菜。吃了年夜飯,歡歡喜喜過新年。
小孩子換上了新衣裳,大人們也將洗干凈的過年衣服換在身上。一年一度,熱熱鬧鬧的新年。貳分、伍分、壹角、貳角。在銀行里換的壓歲錢一張一張地遞在小孩的手上。小孩子握著壓歲錢,一張張地數著,小小的心里,藏著甜甜的激動。
收好壓歲錢,小孩子便到竹林山洼里去瘋玩,過年的時候,大人是最寬容慈祥的,于是小孩子的膽子特別的大,放鞭炮、點二踢腳,將鞭炮拆了一個一個地放,雞籠、鳥窩、豬屎、狗糞,都是炸點,那高興的心,別提有多帶勁。夜深人靜,回家的時候,也不忘了將自制的拉炮系在別人家的門上,或者豬圈、牛欄,只是想著初一早起時肯定會嚇得人畜驚叫,夢里就都是歡欣的笑。
小時候過年,大屋里的小孩子會圍坐在外婆家的大八仙桌旁,聽著大人講故事。外婆喜歡給我們講山里的故事。花山尖上,曾經有佘太君的大寨,有穆桂英的穆家寨,有楊六郎的故事,有楊排風的故事。當我們爬上穆家寨的時候,一堆亂石里,只是些茶余飯后的傳說。
外婆的屋里有一個舊舊的木柜子,帶著歲月的滄桑,木柜里收著些雙果、金棗,還有一包用荷葉包著的紅糖。記得我在饞了的時候,便在外婆的木柜里拿吃的。木柜上有一把舊銅鎖,鑰匙是扁扁長長的銅片,上邊有雙齒的鉤,外婆告訴我鑰匙在她的床下稻草里,我便拿了銅鑰匙開了柜子,拿些雙果,拿些金棗,有時候,還會打開荷葉包,抓撮紅糖當點心。
我知道這些吃的都是母親買給外婆的,母親對我說,給外婆的東西,你不要吃。而外婆知道我喜歡吃甜食,經常在我來花山玩的時候,會變著花樣地給我做好吃的,豆腐花、糖打蛋、雞蛋泡炒米,童年的年味里,這些都是我深深的眷戀。
外婆也喜歡過年,過年的時候,母親會來,給幾塊錢,幾樣點心給外婆,外婆收了點心,將錢用一方布手帕包好,掩在寬大的褲腰上。山里人家的淳樸,敬老愛老是不變的家風。過年的時候,外婆總會從她那寬大的褲腰里,從布手帕中拿出些零錢,給我做壓歲錢。
時光匆匆,轉眼外婆走了,母親走了,父親走了。年還是曾經的年,只是沒了往日的紅火和熱鬧,一切都是冷冷清清的,總感覺少了些什么。一天天、一年年,我們長大了,變老了,過年的時候,很多以往的風俗習慣都少了許多。昔日的竹園山洼里,父母那一輩人的老房子,那些天井穿枋土筑的房子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二層樓、三層樓的水泥磚瓦洋房和花園別墅。兄弟姐妹們也都在自己的房子里過年,少了拜年,少了串門的樂趣。即使有時在路上遇見,也是行色匆匆,如陌生人一般。好想回到那些快樂的過年時光,好想外婆還在,父母還在,我們還是童年。正如一首歌中唱的那樣,是不是我們不長大,你們就不會變老。真的,我們不想長大,只想你們不會變老。那才是我們童年里快樂幸福的年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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