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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姓里排列在前幾位的是趙、錢、孫、李,之所以排在前面,肯定是經過考量,人數者眾。這就是李鳳群長篇小說《大望》(花城出版社2021年10月出版)開篇用四個大姓的人物作為主人公,一定是有作者特殊的意義,也因此具有了普遍性和典型性。
小說洋洋灑灑二十萬字,寫了四個老人因為失憶,和子女失去了聯系,回到了曾經生活的大望州,在整整一個月里,每一天的生活都是艱難又痛苦的。他們試圖尋找到原來的生活,可是所有的辦法都想盡了也無濟于事,最后還是無功而返,恍然大夢一場。小說借用意識流手法,貫通融會了整個事件的發生、過程,到結束,使人在閱讀過程里流連忘返,唏噓不已,掩卷沉思。
中國即將進入老年化社會形態,現實生活的狀況就是,一對小夫妻面臨贍養包括父輩和祖父輩,加之自己的孩子,就如同被幾座大山一般壓著。他們舉步維艱,使人不由得想起神話故事《西西弗神話》。西西弗這個希臘神話人物推石上山、永無止境的苦役,無疑正是人類生存的荒誕性形象的象征;但同時,他又是人類不絕望、不頹喪,在荒誕中奮起反抗,不惜與荒誕命運抗爭到底的一面大纛。因此,與其說《西西弗神話》是對人類狀況的一幅悲劇性的自我描繪,不如說它是一曲自由人道主義的勝利高歌,它構成了一種既悲愴又使人振奮的生命啟示。小說《大望》同樣具備如此悲天憫人的情懷。
作家莫言說過:“文學其實就是陽光和空氣,我們能用短暫的生命創造出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就是一個了不起的作家。”每個作家的生命履歷都是獨特的,因此創造的世界也是獨特的,作品因此具備了獨特性,具有了識別度。李鳳群的寫作同樣是獨特的,從《良霞》《背道而馳》《活著的理由》《顫抖》到《大江》《大風》,再到本文闡述的《大望》,都具有了明顯的識別度,這是一個成熟的寫作者具備的才情,或者說功力。她用自己的文學給故鄉,或者說給自己的人生創造了一個世界,這就是大望州,也是一個江心洲,一個自己的獨有的“島嶼”。她用自己的文學情愫,給故鄉和這個世界留下了一份財產。當然,這個財產不是所謂的金錢財富,更多的,是人類擁有的精神支柱和心靈的慰藉。
長篇小說,是以塑造人物為己任的寫作模式。普遍的作品都是以一個主人公,最多兩個主人公,然后幾個輔助性人物,展開故事。《大望》具有開創性地寫了老趙、老錢、老孫、老李四個鮮活的人物形象。每個人,代表了不同層次和身份定位,這同時也顯示出了作者的匠心別具。
老趙是一個多年的醫生,半農半醫的赤腳大仙,隨著中國醫療水品的高速發展,老趙最終失業,后來跟隨兒子去了國際大都市上海。在此之前,老趙也算得上一個吃得開,活得滋潤的當地名人。老錢,是一個民辦代課老師,這個職業同樣是那個時代特有的產物,在后來日新月異的教育水準提升下,很快被淘汰了。即使他那么有可能被轉正,可是因為種種原因,他還是被時代的潮流淹沒了。老孫,是一個普通的人,只是因為兒子發達了,借助兒子的經濟實力做了很多慈善事業,成了孫老善。老李,是三個女兒的母親,也是一個賢妻良母型的代表。作者有意識地讓這四個老人組合在一起,讓他們去經歷了一番人間疾苦,也是一場罕見的鬧劇和悲劇——那就是,當人最終老去的時候,卻老無所依,流離失所,骨肉分離,形同陌路,這到底是社會的進步,還是人生的無奈?在閱讀小說時,我們不能不展開思考。
小說《大望》給我們提出了諸多的現實問題,值得每位讀者去思考,無論我們如何去理解,這些現實都是有目共睹而又無處不在的,其實就是我們每一個家庭,每一個人都繞不開,躲不掉的現實和困惑。
小說一開始,就寫了老趙和自己的兒子面對面都無法對話,老人能看到兒子,兒子卻對老人熟視無睹,就如面對的是空氣和擺設。接著,另外三人也是和最至親的兒女失去了聯系,和別人能打通電話,恰恰就是和自己的兒女接不通電話。這樣的荒誕,又何嘗不是冰冷的現實?無論我們在影視劇里,還是家庭場景,都能司空見慣地看到和聽到,老人稍微叮囑、關心幾句,年輕的女兒就不耐煩地回擊:好了,真啰嗦。我知道了,別煩了!能不能少說兩句啊。最后就是埋頭看手機,做自己的事,任憑老人在身邊嘮叨也不會再搭理,仿佛與空氣共存。
小說也用老錢的嘴說出了所有的現實和無奈:我們的兒女把我們給遺忘了。跟我們無關的并沒有忘記我們,我們能在陌生人和鄰居們跟前說話,但不能在兒女們跟前說話;我們在其他人跟前是實在的,在兒女們跟前是隱形的;別人的電話能打得通,女兒的電話打不通;和一般人能正常交流,和兒女們不能正常交流。我們能記住的事,但女兒們記不住任何跟我們有關的事。
在這樣的人生困境下,四個老人做了種種努力和嘗試,最后也只是自我救贖,必須自立,要振作精神,提高嗓門,不能指望某一個人,而是每一個人都要保持警惕性和自主意識,來面對共同的又是單獨的困境。然而,直到最后,他們才發出一聲絕望的吶喊:“敵人”從我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陪伴在我們身邊,有時候就是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他們只能相依為命,抱團取暖。小說進行到此時,似乎也無法解決這固有的困境,便無奈中尋求佛經中的精華來自我安撫也是一種警醒,那就是: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心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又道是:為善是造善業,為惡是造惡業。菩薩畏因,凡人畏果。唯有大修行者當為則為,皆不所畏之。
至此,小說籠罩在一片寂靜里,驀然回首,才頓悟出,《大望》的內涵,“大望”等于“大忘”;“大望”等于“大希望”?這是無法確定也無法言說的結局,就如小說一樣:一群灰色的鳥從林中飛出,發出陣陣啼囀,喧鬧向四面八方散去,寂靜包裹住了一切,除此之外,這里了無痕跡,就像什么也沒發生過。這不得不讓人的眼前再次浮現出《紅樓夢》結尾處那句:“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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