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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6日下午,我正在為書稿選配插圖——這事頗為繁雜,一旦手機與電腦連線,我也隨之進入人機連線狀態,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如此一直到4點多鐘,電腦驟然發出短促而沉悶的鈴聲,似乎有異動,于是忍不住停下作業,查看微信,竟是王青發來的噩耗:剛才聽說老魚走了。這讓我一下子陷入巨大的悲痛中。緊接著,蘇北、姚文學等文友發來安慰我的短信。我默默站了起來,離開書房走進北屋,打開窗戶,對著宿州方向,三鞠躬致意。
朋友就這么走了。面對他留下的著作《時間與記憶》《返回》《光與影》,往事像水一樣漫上心頭。很多年前,我因為想寫《春夜里的散文思考》,意在對全省的散文勢態作些評點,就選擇《散文》雜志為窗口,把在該雜志發表過文章的安徽作者,連同文章目錄,一一摘錄下來。我找黃從慎商討這事,他很贊同,卻說:怎么把宿州的于吉瑞給遺漏了?那是我第一次聽說并關注于的名與文。那篇文章發表之后,我陸續寫過夏夜、秋夜、冬夜里的散文思考,在這四篇文章中,多次提及于吉瑞。估計,也就是在那時,他同樣開始知道,世上還有一個跟他差不多的散文同好。
之后,我曾專門跑到宿州,跟他天南地北地海吹一通。有一年的正月初七,我從南京、他從宿州出發,相約到池州的梅村看儺戲,然后各自回家伏案寫觀感。再往后,他主持宿州學院的院刊編輯工作,每兩個月要來合肥送審文稿,來時便住進省教育學院(現在的合肥師院)的招待所,等他公事完畢,電話告知:“我來了。”接到電話,我再忙,也會放下瑣事,趕到他的住處,兩人一同去安慶路上一家小酒館,對飲。那家酒館門外,有兩棵碩大的楓楊。我倆微醺之后,便開始七扯八拉了。我問他,《新散文百人百篇》上你署名老漁,怎么后來把三滴水去掉了?他說:“‘漁’是動詞,漁利,咱干不了!‘魚’是名詞,叫老魚,一來是老于的諧音,二來我就是一條魚,‘魚在在藻,有頒其首’‘魚在在藻,有莘其尾’‘魚在在藻,依于其蒲’。我這條魚,與藻蒲相依,悠然自得,不亦樂乎!”平常不茍言笑的他,說到自己的筆名,竟然也手舞足蹈起來。出了小酒館的門,來到大樹下,各靠一棵楓楊,吹吹風,定定神。看到各自背后的樹,我說:“你那棵是藻”,他說:“你那棵是蒲”。我倆就說:“藻蒲相依,你我相依,夫復何求!”
作為朋友,我喜歡老魚的為人,卻一在南一在北,無法日日相處,好在有他的文章,可以時時相伴。老魚零散發表的文章,我是篇篇必讀,匯集成冊,我也必置案頭。老魚的文章和他的人一樣,看上去挺草根,不像專業“玩文學”的人,然而,他是個能把瞬息的生活感受,進行無限放大的高手,是把自身特有的精氣神,吹入描寫對象的巨匠。他的文章地域性顯著,不是他的出生地葛套,就是他寄身的宿州,一個是鄉,一個是城。他寫葛套,能讓你聞到麥地里的氣息;他寫宿州的《5路車》,能讓你感受到散發在車廂里的平民情誼。和他的人品一樣,他的文字干凈純粹。他不像某些時文作者那樣“咀嚼身邊的小悲歡,而且就看這小悲歡為全世界”。他筆底的世界,說起來雖不算大,也就是葛套與宿州,然而,透過那一鄉一城的起始路徑,田舍街景,春花秋葉,朝云暮雨,男女老幼,人情冷暖,讀者看到的是熟悉、親切的城鄉場景與情感畫面。人間的溫暖與生命的疼痛,相輔相成,剝離不開,使老魚的文字,變得真實,變得有份量;又因為刪繁就簡,裁剪恰當,讓他的文字如行云流水一般暢達,可讀性強。
入夜,北風呼嘯,天氣轉寒。我把歷年來老魚贈給我的書與字,都放到案上,逐一細品,權作懷念。有一種說法,叫文如其人,其實他的字亦如其人。老魚的人、文、字:沉穩、溫暖、明朗、親和,一如生活里的光、靈魂里的風。夜深了,我獨自伏在案上,不知不覺進入夢鄉,見老魚緩緩走近,施禮,然后說:我回葛套去了。我追問不及,驀然驚醒。推窗遙望,但見滿天飛雪,紛紛揚揚,將近處的大蜀山,遮掩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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