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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義安區西聯鎮犁橋明瑭村游玩,見不少農戶屋后都有一塊菜園地。菜園里是一壟一壟綠油油的青菜蘿卜。戶主還熱情地問我們,可要青菜蘿卜。這使我想起父親在世時常說的,日子過得怎么樣,看看菜園就能知道。日子過得越順,青菜蘿卜就長得越油亮。
在我記事時,我們家人口多。早飯是最熱鬧齊整的,奶奶總是起早煮滿滿一鍋玉米粥,再炒一瓷盆青菜蘿卜。那粥快煮好時,金黃一片,鍋里更是熱鬧非凡,突突嘟嘟聲從鍋里四面八方響起,濺起的粥水像大雨點落在水塘里。我幾個小叔叔和姑姑們,一人盛一碗粥,上面堆著跟山尖一樣的青菜蘿卜。粥不稀不稠,青菜蘿卜堆在粥上一顫一顫的。因為粥燙得厲害,吃一口粥就得吃一口菜,左歪著嘴,右偏著頭,吸吸溜溜的聲音響成一片。一家人你一碗我一碗,不一會兒,一鍋粥只剩下鍋巴了。退了柴火頭,剩火剛好可以把鍋巴烤得又香又脆,這鍋巴自然是奶奶留給我這個長頭孫子的。一家人像青菜蘿卜一樣青綠素凈,粥一樣溫稠細滑。
我們村有一位谷老先生,一肚子的詩文。在曬谷場、大樹下、河塘邊,聽他講《岳飛傳》《白蛇》《水滸》《李自成》時,感覺身體里有股火苗直往頭頂上冒。但他有個怪癖,只要他吃了酒宴席,就不給我們講書了。他捋捋山羊胡子說:“滿嘴都是油味,會串腥給你們的。等我吃了兩天青菜蘿卜,再講。”懵懂的心靈隱約意會到,青菜蘿卜是配詩書的。
后來,我在外地讀書、當兵,想家想親人時,做的夢也是青幽幽的青菜蘿卜、瓜瓜果果的那種青綠。夢境里那一望無際的青綠呀!陽光和煦,白云朵朵,在又柔又軟的原野上,恣意地打滾,順著緩緩的地坡往下翻滾……夢醒了,腦海里還留有一片嫩綠的菜葉,毛茸茸的鋸齒邊兒,一股腦兒的親。那種青,是看到翠綠就能聞到泥土的芬芳;那種親,是夢見青菜蘿卜就能聞到父母親身上的味道。
青菜蘿卜在農家人眼里,是最普遍的,也是頂高貴的。青菜蘿卜不僅配清白人家、耕讀傳家,更配“于青菜”(廉吏于成龍)這樣有家國情懷的清廉之士。古往今來,善良的人們總是親近品格高尚的人,如果能賜予一個人“青菜”這樣內涵深刻的稱號,是對這人莫大的褒獎。
想當年,我和小爺去我媳婦家提親時,我問小爺要帶些什么東西去;小爺說,什么貴的東西不要帶,盡自己的心,提一籃子好青菜蘿卜就行了。我有些疑惑。小爺說,提青提親唄!我說,如果人家不興這個咋辦?他說,傻蛋,你提著青菜蘿卜去人家姑娘家,什么也不說,人家就懂。后來還留下笑話,說我媳婦是一籃青菜換來的。
在農村,人與人之間的默契就是這般:很多時候,看看天的顏色、臉的顏色、物件的顏色,你即便什么也不說,人家就懂了。后來,我和岳母提起我們提著青菜去提親的事,岳母說:“當時是有人說,你們家的人太摳,不能同意這門親事。但我懂,從泥土里長大的人,能懂得提青提親這個理,就是根本人家,姑娘嫁過去就會過上好日子。過日子莫過于青菜蘿卜般的清爽、清淡、清雅,彼此相愛。”是的,至親的親人,莫過于青菜蘿卜般的親,素凈青綠,長久地貼心、貼近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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