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到了兩本新書。送書人很周到，自己披一身冷冬的寒氣，卻仍將“打擾您了”說得溫和且有溫度，讓人心生愉快。 

谷崎潤一郎的《細雪》，陶立夏的散文集《又是愉快的一天》。都是期盼中的書。等待它們到來的那些時間，想到即將擁有，不僅心底有暖意流出，就連進入眼睛里的光線也都是柔和的。像等待一個老友，知道在一起的時刻總是融洽與舒適，所以那些期盼重逢的時間，也就會沉浸在不由自主的喜悅中。 

默念一下書名，唇齒生香。 

先看散文。慢慢翻看。文字很美，還是熟悉的風格。圖片也美到不行，淡紫色奶白色明黃色的花束，裝著清水奶茶咖啡的杯子，剛出烤爐的松軟的面包，大大的書桌上方玻璃窗外的濃蔭樹木，厚厚摞起的書籍，木衣架上掛著的有著黃色紐扣的細白布襯衫。不知不覺中，我走進了她的生活。 

指尖染上了書本的氣息，濃郁的木香，還有墨香。每過一會兒，都忍不住要放鼻子下聞一聞。這時，日前剛做的美甲，總會進入我的視線。 

這是我第一次做美甲。以前，我總覺得那是一件會伴有痛感的事情，因為有打磨的環節。“打磨”兩個字，仿佛有堅硬粗鈍的質地，單單聽起來就疼。那晚，涮過火鍋后，很晚了，大家還都興致未盡。于是，就一起做美甲。店內有這個服務。我竟然就沒有猶豫。嘗試一下。就嘗試一下吧。有時候，夜晚會讓人變得勇敢。 

顏色太多了，比春日草叢里開放的那些色彩繁復的野生小花，還要令人眼花繚亂。我一向選擇困難。兩個人幫著參謀，三個人一起討論，那認真勁兒，好像是在做什么重大決策似的，一旦失誤，將會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最后，確定了我們以為適合這個季節的顏色，暖洋洋的紅色調中，散發著橘黃色的光澤，其中一個指甲，涂了碎鉆似的銀白色。 

沒想到指甲，也可以如此漂亮、賞心悅目。哪怕是在外面，一個人走路，也會不時將手指從大衣袖里伸出來，放到眼底，仔細看呀看。似乎又回到豆蔻般的往昔，把門前屋后土堆上生長著的指甲花摘下來，揉蔫了，將指甲染成淺淡的粉紅色，鄰居上高中的姐姐給涂了口紅，都能開心好久。 

說到開心，還有呢。昨晚，這個城市下了初雪。很美。穿了大而暖和的白色羽絨服，圍著厚厚的灰色羊毛圍巾。在簌簌降落的雪花中，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站在街角昏黃的路燈下，耐心地拍攝小視頻。屏幕里，近前的雪花拉成銀白色的長線，法桐的葉子變成金色，路燈罩周邊雪花翻飛，像夏日夜晚，圍著亮光熱鬧不已的小昆蟲。 

“初雪時，你最想做什么？”每年的第一場雪，這句話都會以高光的形式在心底浮現。讀時聲音宜低，語氣宜柔，神情專注，脈脈含情。那些年看過的好劇，以這般經典臺詞的方式在記憶中留存。揮發著美麗清純，赤誠熱烈的氣息。那種青春時代的氣息啊。 

“看著過去積累下的素材，有的瑣碎，有的美麗，仿佛看見河對岸的泥濘里，有個陌生人正彎腰專心地撿鵝卵石，她埋頭心無旁騖地按形狀與顏色篩選著卵石。那個陌生人就是我自己。……我總能找到想要的那顆卵石。” 

在這樣的文字中邂逅自己。我也總能在我的生活中，找到想要的那顆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