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士(1556-1618),字元卿,號麗陽,明朝南直隸安慶府宿松縣人,萬歷二十年(1592)進士,官至延綏巡撫。有《歷任奏議》《西征記》《旭山集》等著作存世。其學貫天人、才兼文武、秉公諫言、勇挑重擔的功德,時人欽佩,后人敬仰。
李龍/攝
敢補樂平祀位學宮
明朝嘉靖三十五年(1556),休寧縣秀才金坤喜得貴子,取名忠士。金坤是個有忠孝大節、樂善好施、仗義執言的鄉賢。清道光八年《宿松縣志》稱其“善事繼母、伯兄。及二季歿,并恤其孤,代為婚嫁。常解衣資里中貧困人。有以誤枉成辟者,捐金理其冤……”
虎父無犬子,明隆慶三年(1569),十三歲的金忠士隨父母從休寧遷居宿松,跋山涉水,旅途辛勞,其母心疼兒子,便備白銀三兩,囑其“可賃肩輿以行”,但少年金忠士沒有雇轎代步,步行到宿松后銀兩如數還母。金忠士既懂事,更善讀,三更燈火五更雞,甚得老師章伯玉器重。隆慶六年(1572),十六歲的金忠士應童子試以第一中秀才,萬歷十九年(1591)辛卯科應天鄉試中舉人,第二年春闈登進士。
當時,新科進士一般須先在直隸衙門候缺,搞搞文秘跑跑腿,歷練一段時間后,若有缺可補,再外放知縣。三十六歲的金忠士年富力強,人情練達,在登科當年的十月,為朝廷分憂,接下了“樂平”爛攤子。到任后,他捐俸建麗陽書院,興儒風、逆匪氣;他整飭吏治,德威并施,攀援請托一概謝絕,士庶咸知守法自愛;他獄案公允,扶弱鋤奸,伸張正義,黑惡勢力銷聲匿跡;他厚植民生,興修水利保障農業穩產增收、收購儲備糧以應歲荒之需;他補路建橋、重修“養濟院”,以解百姓急難愁盼。乾隆版《樂平縣志》寫道:“七載勤據,操行如一日”“樂邑士民不忘,請祀之學宮”。
在任七年,一個別人避之不及的爛攤子,政風民風煥然一新,農業商業秩序井然,金忠士深得百姓愛戴。萬歷二十七年(1599),他因政績突出,從地方調入京都,選任監察御史。
巡按地方秉公諫言
萬歷三十年(1602),金忠士擢升廣西道監察御史,奉命巡按貴州、浙江、河南諸省。
監察御史是明朝正七品的言官,隸屬于都察院,雖說品級較低,但監察面寬,而且有面圣特權,可謂皇帝的耳目和手臂。如察糾內外百司之官邪,可以公開揭露或密折專奏的方式彈劾違法亂紀官員;如巡視京城的軍事機構,確保軍隊的紀律和戰斗力;如監臨鄉、會試及武舉,確??婆e考試的公平性和公正性;如輪值信訪機構“登聞鼓院”,處理民眾的投訴和建議等等。
金忠士認為,“干天下之大事,必有超天下之氣概,具非常之精神。”履新后,他恪盡職守,務實勤勉,敢于較真碰硬,“屢疏陳時事,言皆耿直?!贬槍Ξ敃r朝廷大臣明哲保身、國事日益凋敝、奏章滯留內閣、御前講席久廢、諫臣多遭打擊、內閣空缺不補等等時弊,他屢次呈送奏章,一時轟動朝野。萬歷三十八年(1610)遷掌河南道監察御史后,金忠士發現懷慶潞王朱翊镠驕橫不法,打殺撫臣,民怨極大。但朱翊镠是萬歷帝朱翊鈞的親弟弟,深得李太后和兄長寵愛。是向權貴低頭,還是向邪惡亮劍?金忠士選擇了后者。在他的執意彈劾下,最終潞王不得不上表謝罪。后來,他因此事被指忤逆李太后,一度降職到福建布政使司任參贊,但金忠士并無怨言,其胸襟之大,可見一斑。
金忠士未曾在安徽為官,卻幫徽州、寧國兩地躲過一劫。那是他巡按浙江時,徽州人吳良輔、方坤成詐稱徽州、寧國有契稅銀十五萬兩,以此蠱惑武官袁順時、南京守備太監邢隆上奏皇帝,皇帝賜赦書關防征徽州、寧國契稅銀。金忠士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如此無中生有盤剝地方,兩地民眾如何生存?事不宜遲,他一方面上疏澄清事實,一方面寫信向內閣首輔大臣沈一貫求援,最終這一鬧劇被叫停。
巡撫延綏鐵腕安境
萬歷四十三年(1615),59歲的金忠士升任陜西按察使司副使、榆林兵備道,隨后再升陜西右布政使。
榆林為邊關,地處河套要沖,曾在成化年間(1465-1487)淪為北敵老巢,雖然隆慶年間(1567-1572)敵首俺答汗修貢、受賞,但他的兄長和兒子常來騷擾,而被嚴嵩限制手腳的邊官曾銑不敢言戰,使來犯之敵驕橫無恐。與此同時,西海失兔、大橫也不時犯境,搞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如何消除頑疾?金忠士認為,以戰為和,和平方持久穩固。每有外敵來犯,他親自指揮,絕不退讓。經過數輪較量,最終平定了來自北部和西部的邊患,他因此受到朝廷嘉獎,在萬歷四十四年(1616),以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
金忠士巡撫延綏時,廣泛聽取部屬意見,剖析邊防弊端,商討防御善策,并向朝廷“奏行籌邊七議”,使邊防局面由弱變強。此前,對失守邊將處罰過重,但凡開戰,難免受罰,嚴重挫傷將士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邊境撫臣每當聞警,為求自保,不出軍門,坐鎮指揮提督總兵;上行下效,如法炮制,提督總兵再坐鎮指揮參將,瞬息萬變的戰事成為彼此諉過的“太極拳”,敵人更是利用這一懼戰心態,有恃無恐,肆意犯境。金忠士提出的獎懲建議,被朝廷應允,束縛將士手腳的繩索解開了,如春風融冰,被動局面迅速扭轉。
金忠士鐵腕安境,為朝廷解除了西顧之憂,他再一次因功受嘉獎,除了賜白銀、文綺,并贈“三世如其官”。
鞠躬盡瘁追贈哀榮
金忠士巡撫延綏時已過六十歲,要是現在可以辦理退休手續,只是古代官員致仕并非“花甲”,而是“古稀”。延綏被治理得壁壘一新,上無愧朝廷,下不虧初心,他本想辦理提前病退手續,可惜因無合適人選接任,告老還鄉的奏折沒被恩準。帶病操勞的他,病情日甚,于萬歷四十六年(1618)卒于任上,皇帝敕賜車輛載靈柩歸葬宿松白羊山。
兩年后,明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神宗朱翊鈞駕崩,其長子朱常洛繼位,是為光宗。光宗詔令明年(1621)改泰昌元年,可惜八月初一即位九月初一就染病去世了。熹宗朱由校登基后,詔令當年(1620)八月之后為泰昌元年、明年為天啟元年,“泰昌”年號僅用了五個月,而金忠士就是在“泰昌”期間,被追贈為兵部右侍郎及贈誥命。按照《明會要·職官·封贈》規則,“生日封,死日贈”,而追贈多為在位時死于戰場或其他意外,否則多用追封。
朝廷給予金忠士莫大哀榮,上諭祭文不吝筆墨、極度溢美,“唯爾學貫天人,才兼文武。素任天下之重,會撫長城之?!庇忻饕怀咏椦矒岱擦辔唬苋绱松w棺論定者實屬難得。
生前建功,身后留名,同僚或后世亦不乏崇敬之輩。其墓志是吏部尚書鄭三俊親自操刀。收入上海圖書館藏清康熙三十九年版《杜溪文集·卷六》的《金中丞傳》,是隔朝同鄉、清代桐城文派開創者之一、翰林院編修朱書所作。鄉人更是感佩金忠士品行功德,祀位宿松鄉賢祠。
素任天下之重的金忠士,無論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始終心系家國,負重致遠,堪稱名垂青史的封疆大吏。 (吳垠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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