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網 大皖客戶端 王家琰和司徒越從曾經一起拜訪蕭龍士,蕭老看了王家琰的字說:“你的字適合學畫,適合畫畫,你這個字如果再畫中國畫,對你字也有幫助,中國是書畫同源,我看你的字有這方面的潛質。”那次蕭老當場畫了一張《蘭草八哥圖》送給王家琰帶回家臨摹。但做客古井貢酒年份原漿古20特別贊助的徽派時,王家琰去除枝節,沒提社會職務、沒有旁征博引,就是一個愛上了書法,一輩子就只干這一件事的人。虛歲77的王家琰說,自己愛上這一件事之后,就干了一輩子,他也深深感到,寫字寫到最后就是寫人,而且越寫到最后越怕寫。王家琰笑言,嚴嵩、秦檜、蔡京的字再好,也沒有人愿意說師承他們。
王家琰
兒時練字從來就沒有煩過
徽派:王老師名字里的這個“琰”字,就是雕刻的美玉的意思,我還專門查了一下這個字的讀音,三聲。
王家琰:我和《新安晚報》淵源頗深,1993年創刊號上,就介紹了我的書畫作品。關于我的這個琰字,笑話很多。我是壽縣人,因為家鄉方言的問題,《新華字典》和普通話,應該是讀三聲,但是小時候都念半邊音。我是搞書法的,寫作品的時候有時候落款經常造成很多誤會。不熟悉的認為是“談”或“淡”,弄出了很多笑話。1978年,安徽省圖書館搞書畫活動,當時參加的人很多,有很多老書畫家,我也書寫了兩幅作品參展。展覽當天有張愷帆、賴少其、蕭龍士、孔小瑜等領導和藝術家。我在里面是最年輕的。布置好以后,那天省圖招待,大家都去了,當時的省委老領導張愷帆也是書法家,他看到我的兩幅字后,就和賴少其說這兩幅字不錯,作者叫王家談還是叫王家淡?一聽這話,賴少其就笑了,他說你問問他,就把我叫過來,問我叫什么,做什么工作。書畫界的朋友以后就經常拿“王家淡”來開玩笑。
徽派:您和書畫結緣是一見鐘情呢還是后天養成的興趣?
王家琰:我是1943年生,虛歲77了。我從三四歲的時候就看父親寫字,我父親是個私塾先生,我們家在壽縣也算是書香門第。我對書法的愛好好像是天生的,我家弟兄姐妹很多,我父親字寫得極好,在當地很有影響,但只有我一人喜歡這個,他們都不愛寫字。我三四歲的時候就喜歡看父親寫字,我覺得愛好就是天生的。一方面我喜歡墨香,另一方面我看到很多書畫愛好者來求我父親墨寶,這一點當時也很吸引我。覺得一個人能把字寫好、有人求是件很體面的事情。父親看我有慧根,便開始手把手教我寫字。寫影仿,接著就開始臨帖,一筆一劃,寫“永”字,點橫豎撇捺鉤,一個字就把八種筆劃都包含進去了。他對我寫字從小訓練很嚴格,起筆運筆收筆要一波三折,有規律,不是亂來的,我的基本功打得很扎實。
2002年,王家琰《陳毅青松詩》
徽派:練習應該是很辛苦的,您有沒有煩過或者說干脆放棄了?
王家琰:我從來就沒煩過。每次寫字,自己感到滿意了就特別開心,越寫越開心。1951年到小學了,那時候已經不怎么提倡寫毛筆字了,我是學校里面毛筆字寫得最好的學生。那時候學校的老師,老先生們都有毛筆字基礎,語文老師的字寫得都非常好。老師批改作業,我每次寫的字老師都畫好幾個圈,同學們都說王家琰字寫得好。這么一來,我寫字更一發不可收了,更加喜歡上了。愛上寫字,寫字就是我一生要干的事業,我的第二生命,我一生時時刻刻離不開毛筆字,幾十年來從沒間斷過。畫畫是后來的事了。
作品赴日巡展稱人生拐點
徽派:這種價值感體驗應該特別棒。書畫界的朋友說到王家琰,都說您是一位很傳奇的藝術家,這個奇體現在哪兒呢?
王家琰:我的書法人生應該說沒有啥坎坷,但過程確實還是挺奇特的。
徽派:好像也是因為一次展覽就一戰成名了。
王家琰:我一生就干一件事,寫字。你剛才講人生坎坷,我其實沒什么坎坷,平平穩穩,起碼我在書畫上還是比較順利的。出名要趁早談何容易,要有天時地利人和。我講我的順,是說我書畫事業的順。其實我書讀得并不多,高中都沒讀完。當時生活特別困難,就輟學了,1960年我就到手表廠參加工作,為了生存。填表的時候老廠長一看我字很好,他對我極其信任,說這個小鬼字寫得很好,我一上班就留在廠長身邊做了秘書。我一參加工作就是當廠長秘書。當時宣傳主要是寫毛筆字,那時候我就派上用場了,廠里給我創造了非常好的條件。給廠里寫各種宣傳材料,我都是按照我練習書法的標準進行的,而不是胡寫。我對自己的要求比較高,那時候我的字,全合肥市人都知道。
王家琰題匾《圣藥堂》
徽派:70年代是您名聲最響亮的年代,那時合肥城里有很多招牌便出自您手。明教寺的大雄寶殿、天主堂、清真寺等等都有您的字,而讓您一戰成名應該就是1976年去日本的那次展覽吧?
王家琰:老詩人嚴陣跟我交情很深,我那時候喜歡到藝術家家里去串門。1976年三四月吧,有一次我去嚴陣家玩,他說,小王,最近文聯接到一個通知,最近文化部、對外文委正在組織中國書法到日本展覽,你不是喜歡寫字么,好好寫一幅送到文聯來。我答應了。我想中日邦交嘛,就要寫一些和這個有關的內容,我就想到了魯迅先生的詩,因為魯迅在日本留過學,和日本文化界交往頗多。我就寫了魯迅先生《贈日本友人》那首詩。過了一個多月,文聯通知我,家琰,把你的簡歷寫一下,你的作品選到日本去展覽了,我說不可能吧,這么多大家名家都去參展,怎么選上我了?領導就說王家琰這次你不得了了,安徽就選上兩個,你和司徒越(孫劍鳴),而且你們倆個都是壽縣人。很快,這次展覽就在日本東京、名古屋、北九州巡展,這些作品最后都給中國歷史博物館收藏了。這次展覽對我人生是一個重要的拐點,沒有這次展覽,我哪有出頭之日呢?
行草六言聯:鐵石梅花氣忱,山川香草風流
徽派:確實是一戰成名。
王家琰:那時候搞書法的人不多,哪像現在這么普及。那時候斷層了,機會給我趕上了。上面有老的,下面小的還沒上來。從這看我還是比較順的。正好那時候安徽省文物局成立了,張愷帆就說你可以到文物局工作,賴少其就說,家琰,你趕緊寫個報告,讓愷老給你批。因為那時候“愛好書法并有一定成就”,我當場寫了個報告,愷老就批了。說明天就叫人去調你,后來手表廠不肯放我,文物局打著愷老的旗號,說放也要放,不放也要放,結果不到一個禮拜,關系就轉到文物局了。我去后跟領導說我并不想到機關,我只想到博物館。
博物館才是我的自由天地
徽派:為啥堅持去博物館?
王家琰:嗯,我有想法。我不是為了出來搞行政工作,升官發財。我不愿意干這個。當時文物局想讓我做辦公室主任,我講我想到省博物館,他們同意了。博物館是藝術殿堂,學習條件好,資料豐富,到那里才是我的自由天地。
扇面(草書)
徽派:博物館的經歷,對您藝術創作肯定也非常有幫助。
王家琰:中國書法自古沒有書法院校,書畫家都是自學成才,沒有學校培養出來的。中國的文字決定了要用毛筆書寫,因為獸毛做的筆是有彈性的,毛筆字練習有獨特的方法,不像硬筆書寫變化不大,毛筆寫字上下左右提按,都有變化。一開始寫字一定要臨帖,對著臨、背著臨,以前的文人從小就練毛筆字,像我小時候父親教我寫字那樣,一步一步走過來,每個文人都能寫好一手毛筆字,寫得都非常漂亮。科舉時代,字寫得不行,就直接pass了。我喜歡查博物館資料,那些作品隨便摸一個,放到現在都是大書法家,人家的蠅頭小楷,一點一劃相當規矩,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現在的書法,很多人一練毛筆字就是為了當書法家。好多跟我學寫字的,問我,他們以后有沒有當書畫家的潛質?我說你首先要求自己的字能看,書法家要求是很高的。時代不同了。
王家琰為徽派題字
徽派:書法承載的功能也不一樣了。
王家琰:博物館里文物資料多,是藝術寶庫。當時安徽省博物館有23萬件國家文物,書畫有兩三萬件,很多還是國家一級文物。書畫庫房一般人是不給隨便進去亂看的,但管理庫房的人對我還是網開一面。我因此有機會看到了大量的古人墨跡。書畫家看古人墨跡,這很重要,用筆用墨得看真跡才能看到,不會失真。看印刷品是不行的。博物館還有很多的好處,有大量碑帖,這個可以借出來,自己喜歡的就臨摹。
書法之道包含做人的修養
徽派:好像博物館的工作經歷也讓您接觸到很多書法大家。
王家琰:這個非常重要。當時要搞“安徽文房四寶陳列”,安徽省博物館牽頭,派我去到全國各大代表性博物館征集借調文房四寶,到故宮借古硯臺,毛筆紙張,天津、上海、南京博物院都是我去的,為配合文房四寶展覽,還要向全國大書畫家征集作品。北京李可染、吳作人、啟功,上海謝稚柳夫婦等,南京是林散之、亞明,這些藝術家我都接觸了,這對我人生影響太大了。他們就是我的老師,比我上大學還厲害。他們還寫字送我。謝稚柳夫婦喜歡我,去見他們時,他們一人給我寫了一幅對聯,因為之前我的作品到日本展覽他們也知道了,去了還留我吃飯,很開心很熱情。大師們現場創作書畫,我在那觀摩。啟功風趣,出口成章,功力深。這些都是給我補課,比一般上大學厲害,我這接觸的都是大師啊。從這個方面講,我的人生也很奇特。
徽派訪談現場直播
徽派:您覺得在大師們的筆下書法蘊含的“道”是什么?你理解的書法之道呢?
王家琰:書法之道,博大精深,內涵豐富,包含著一個人的修養,不是每個人都能寫好字。光是使勁練不行的。看一個人能不能寫好字,握筆的姿勢,要有筆性,要有這藝術天賦。書法的要求高,還要多讀書,要有文化修養。書畫家最后看你的實力在哪,是看你的文化涵養文化修養。黃賓虹見到林散之,跟他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是對書畫家的最高要求。書畫藝術表現一個人的氣質修養是全方位的。啟功先生跟我說,大家都講我寫的字是“館閣體”(科舉考試的那種字),啟功是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我說“館閣體”寫好也不容易啊,每個人對寫字有各種看法,各種風格的,沒有統一的標準。字寫到最后,越寫越難,有時候我寫到最后就不敢寫了,就要停幾天,放松一下。其實寫字傷筋骨,還有累吐血的。
王家琰國畫大寫意《蒼鷹圖》
徽派:現在還有很多人找你題字寫牌匾吧。
王家琰:為了寫好牌匾,不能敷衍了事,寫出去掛出去鬼畫符哪行呢。要掛起來的。字怕上墻,但好字還要上墻才能看能不能立起來,好字上墻精氣神才能出來。
徽派:心正了筆才能正。
王家琰:心正筆正。心里有邪念,字寫得也不行。小人,寫出字來,肯定不行。寫到最后就是寫人。書畫愛好是我第二生命,我的一生追求,字寫好,人做好。嚴嵩秦檜過去都是狀元出身,蔡京的字也很好,“蘇黃米蔡”就是因為人品不行才換成蔡襄。都講秦檜字寫得好,但秦檜的字再好,你好意思說你是學秦檜的么?你的格調就一掃而光了。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客戶端記者蔣楠楠/文 薛重廉/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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