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導演拍個戲，女性是主角，你不能說這就是“我和我的性別”，實際上，可能更重要的是電影里故事的疫情背景。拼盤短片也不是沒有神作，譬如《十分鐘年華老去》的大提琴篇和小號篇，哪怕譬如這種格式的《我和我的祖國》——也是到了家鄉和父輩才沒繃住。

《世間有她》確實過于強調性別主題。

不是每個女人都是母親，但所有的女人都是女兒。這話猛一聽，有點感人，前半句可以過度解讀為女權，后半句可以回到母愛。女性的偉力，溫柔了很多。就像《媽媽！》這個片名一樣，好像生怕不夠直白，還在媽媽后面加了個驚嘆號。這不禁讓人聯想到前陣子畫虎不類反成犬的那部《出拳吧，媽媽》，那片子豆瓣評分4.8分。

實話實說，我會去過一遍《媽媽！》，雖然你知道，它可能會刻意催淚，可能也不會像哈內克的《愛》和霍普金斯主演的《困在時間里的父親》那樣更有深意地解讀阿爾茨海默。但我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不會去看《世間有她》，因為這片名就暗藏敵意，當然抵觸的原因還有它謎一樣的班底。其實我也特別能理解為什么中秋檔的幾部好口碑電影，最終票房可能都過不了億，畢竟豆瓣今年口碑最好的華語片《隱入塵煙》也就剛剛跨過億元門檻。

恕我直言，導演拼盤的電影，因為主題先行，岔劈的風險是很高的。女性題材，也一直是華語電影的弱項，甚至我們直白點說，黃真真和李玉這兩位頗有話題的女性導演，后來的鋒刃也都鈍了，包括許鞍華導演，雖然還是桀驁不馴，犀利地夾著煙，但眼神和口吻，都有點慈祥了。

這么說很容易成為靶子，畢竟“女性電影”現在在全世界都方興未艾，十來年間歐洲三大為首的各種獎項，絲毫不吝嗇給“女性題材”和另一種題材，讓這兩個題材幾乎從“可以理解”行進到“大力提倡”，這本身就有些斧鑿和刻意的痕跡——像上一年的楊笠。回頭大略看一眼，大眾媒體上也就普及了“普信男”的楊笠被冠以“斗士”之名，而在《脫口秀大會》第五季，她也撕掉了這個標簽，和另一位初代脫口秀女王思文一并隱入塵煙。

世間依然有楊笠，有那英和周迅，雖然他們真的和脫口秀的氣場不搭，那英很開心，地下看脫口秀的都會唱白天不懂夜的黑，就像唱歌的不懂脫口秀。關于《世間有她》的調調，很像周迅和那英在脫口秀大會現場，陳沖周迅張艾嘉甚至還有四字弟弟，但群英薈萃最后拍成蘿卜開會這事奇怪嗎？李少紅導演這幾年的水準是真的飄忽。老實講，三個故事要么舊要么倉促，倒是陳沖的表達，處處透著個性。

女性電影，上來就扣帽子貼標簽特別沒勁。不僅是華語電影，全球女性電影也都在溫柔和激進之間徘徊。遠了不說，從阿莫多瓦開始吧，再從《四月三周九天》到《伯德小姐》，尤其是最近特別火的兩部電影：《全職》和《鈦》。我不太相信，只有我看完《鈦》這部戛納金棕櫚之后會有不適。而且《全職》，可以各種角度看，你是五四新文化的傳承人，你就會解讀這是又一部娜拉出走以后，不要為任何男人放棄自己的人生，但如果你更平和一點，你也可以說這是所有人，不僅是女人，面臨的工作倫理和人生困境。

上述作品序列確實鐵證如山，證明華語電影還沒準備好，去到談論“女權”的地步。怎么說呢，揮舞旗幟那么重要嗎？雖然都說今年的楊笠不好笑了，我反而更喜歡她現在那種自在和放松，上一期她那一身綠生機勃勃，甚至愜意自然地說了個18禁的成人梗。這轱轆沒掐掉，秒殺去年一整季的楊笠。不要看到綠就想到帽子，綠，不能是自然生長的生命意識嗎？

所以，標簽是宣發需要，是節目需要。不要為了做刺猬而做刺猬。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世間有她。而且，我依然可以再看一遍優秀的《刺猬的優雅》。人家真的琢磨事了。（蔣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