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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取快遞回來。隔著厚實的入戶門，門外就聽到室內的大呼小叫聲。以為三歲的媛寶鬧起情緒，朝她奶奶撒大小姐脾氣。

趕緊開門進家。一老一小，各忙各活，相安無事。奶奶在廚房顛鍋鏟勺，嗞啦啦忙著炒菜；媛寶安安靜靜，聚精會神，好學生模樣端坐在餐桌邊。晚飯還沒上桌，媛寶坐桌邊看似等飯，實則擇一舒適姿勢玩手機。在門外聽到的喧鬧聲，正是媛寶面前的手機發出的聲音。

媛寶接觸手機早，幾個月時奶奶就用手機放音樂給她聽。媛寶很有音樂感，一放音樂她就手舞足蹈。那時她尚不能站立，竟也聞歌而動，臥床上揮手蹬足。一歲多她下地行走后，開始玩一個假手機——手機模樣的玩具小汽車，上面有可按出聲響的數字鍵。一唱兒歌“兩個小娃娃，正在打電話”，她就把那個玩具汽車拿起來緊貼耳邊，“喂喂喂”作打電話狀；兩歲后，媛寶直接拿大人手機玩。頭陣子，她最愛的玩法是發語音，用得最多的是她媽媽手機，給她爸爸和爺爺奶奶發送奶聲奶氣的嗲嗲音。有些音節能對上文字，有些音節只是聲音無法對應文字。不管是什么樣的語音，都表達出她的興奮。在她的語音里，嬉笑貫穿全過程。

媛寶玩手機進步快，發語音不過癮，無師自通發表情。最早發給我的表情令我驚訝，可愛的萌小豬我從未見過。驚訝事小，她發表情曾弄得我擔驚受怕。那次，她拿奶奶手機給人發表情。媛寶認識那人，是樓下六十多歲的女鄰居，媛寶見面喊她奶奶。媛寶給樓下女鄰居發表情時，奶奶毫不知情，閑下來清理手機奶奶才發現，一時驚愕不已。那是個曖昧表情，圖配文字說：“我們私奔吧”。奶奶當即叫媛寶看手機，問那條信息是不是她發的，媛寶點頭說是，說得風輕云淡。奶奶伸出食指輕刮她鼻子，對她說，玩得太過分！

奶奶當即給鄰居打電話，說：寶寶玩手機發亂七八糟的信息，騷擾你啦。本想向鄰居表示歉意，不料對方在電話里哈哈大笑說：一看就知道那是寶寶的杰作，寶寶真可愛，發什么信息我都樂意接受。尷尬煙消云散，兩個奶奶級的女人，電話里聊得火熱。一旁聽著，我倒吸一口冷氣。幸虧媛寶拿的是奶奶手機，若用我手機，我就該跳進黃河洗個澡了。

從那以后，我看緊手機，她在場我就不玩手機，但防不勝防。某次，我不得不在她面前接電話，打完，手機便到她手上。理由很簡單，她說：爺爺我看看你手機。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無數次。我的手機輕而易舉變成她的手機，隨要隨拿。手機上某些功能我還沒用過，她到手就用，嫻熟得很。我的手機因此常不在我手上，朋友來電話我接不到，電話打進，她一把就給掐掉。掐人電話多不禮貌，媛寶玩手機讓我背無禮的黑鍋。

想藏手機，卻藏無可藏，家里就那么點地方，全方位對她敞開。曾有抽屜被奶奶上鎖，她找來一串鑰匙一個一個地試，終有一把鑰匙搗開那把鎖。免得麻煩她找鑰匙開鎖，唯一上鎖的抽屜索性敞開。我手機藏身之地多在書桌下兩個抽屜，藏在一拉就開的抽屜里，跟放桌面幾無兩樣。她問我：爺爺，你手機呢？我兩手一攤說：不曉得放哪了。她轉身去找，很快笑嘻嘻地回來，大功臣似的對我說：爺爺，我幫你找到手機了。是的，她找到了爺爺的手機，但不是幫爺爺，是幫她自己。

就在剛才，我下樓前特將手機藏在書桌抽屜里，壓一本書蓋嚴實。回來時，手機已到餐桌上，斜躺在媛寶專用的手機支架上。媛寶目不斜視，盯著手機屏，站在她身邊的人，于她來說似是空氣。我忍不住，輕晃她雙肩問：這是誰的手機？她沒回話，只拍拍胸脯。

我再問她：誰的手機？她扭過頭，有些不耐煩，重重回敬一句：我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