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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疊疊的山隱著人家,雖沒有詩里“楓林晚”渲染如火的烈,卻可以在一層累著一層的竹里感受著悠長的詩情。我們這兒,紅土之上,炊煙幾許,“碧波”千厥。
趕上雨后上山,腳底全沾著厚重的泥。人不由抱怨這趟旅程艱辛,但隨行的大黃狗卻歡騰得厲害,非叫得、跑得痛快。于是,人便在叫罵中消去心中那最后一絲不悅。這時,再往四周看去,雨水洗禮后的竹葉泛著一種幾近澄澈的綠,也只有看了一場盛大的綠后,方有好心情看些更渺小的事物。這時,石子竟也生出些奇異的紋路來,顯得那般欣然可愛。明明鞋底沾了泥,卻意外感覺腳步輕了。人只呆呆地看著更高處的竹,放空思緒。就在這個時刻,他體會到了與自然的聯系,也因這點聯系,他將社會間所織成復雜的問題,全然忘卻,他就成了這天地之間,赤條條的一根竹子。
立于天地之間。向下是泥,向上是天,相連兩端,以便達到仰望的程度。這不單單是姿態的高聳,更需要將自己的全身心實實在在地供養出去。曾經,這里的人家,無不是靠著稻田里的生命過活,而竹所帶來的收益,使單調而脆弱的生產方式得到了一層保障。無論是作為生活的調劑品,使之成為吃慣了的蘿卜青菜之外的一點美味,心靈手巧者更是將竹鋸成條狀,再編制成各式模樣,在市場上賣到了錢,也叫自己與家人的生活過得更好些。
這人,想起自己的父母曾用竹條編出一個小而精致的玩意兒,一個他童年不可多得的玩具就此出現。他吃過最鮮美的筍,蓄了最大的力才闖過時光,如今,他已不復年輕,力氣雖不賣給泥土,卻全然給了生產冰冷機械的工廠。再邁上熟知的土地,成為萬千竹浪里的一闕,他感受到了四季的流淌。春,是筍從土里破出,是生命迫不及待要生長的磅礴,筍明明幼小卻已有了驚人的力;夏,是節節高升,是頂著烈日卻還要為行人送去陰涼的執著;秋,落日余暉,別處落葉紛紛,竹只做自己;冬,雪壓竹林,白雪成了竹的白發,他們共同老去,在四季里老去,任歲月拼命敲擊,那根直挺挺的竹只為白雪彎腰,只抵不過歲月無情。
竹,是詩里的君子,縱然也會因歲月無情,逃不過離開世間的宿命,他也會在開過一場盛大的花后,翩然赴死。傲然而生,絢爛而死,拼命庇護養育著同在一片土地的人家。山村里的人也往往奉獻自己所有心血,只為讓身邊人更好,雖不如竹偉大,卻也有了和竹的相通之處。我們千百年都與貼近的自然保持著神圣的聯系,供奉香火,腳踩泥土,深邃下時代的印記。
與竹相關,靠竹為生。近些年,更多人為了富足的生活選擇背井離鄉,似乎靠著土地生存的日子越來越遠,但對老一輩人來說,他們永遠不會忘記“竹”的恩情。他們在此處生,此處活,又終會化作竹下的一抔紅土,進而回饋土地之上的一切生命。我回到家鄉后,還能看見老人沉默的坐著,手里用竹條編織些精美的竹筐,小凳……我想,此刻,他們不再是為生活,只是指尖觸碰到削好的竹條時,他們與竹林的回憶會更加濃烈。年少,壯年,年老,與竹相依。我呢,則看著桌上已煮好的竹筍燉肉鍋子,癡癡地笑著。萬事循環,總歸逃不過衰敗,可覆滅那刻,卻處處藏著生機。且看竹,節節高升;且看竹,花開而敗;且看竹,死而復生。
且看山間,竹林掠過一只雀鳥,聲音如絲,婉轉而動聽,“靜”被生命的贊歌打破,轉而突破出“動”的喧鬧,泥里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動。倘若旁邊趴著的小蟲會說話,它大抵會爭著告訴伙伴:盛衰之道,皆是天理。
四季又一輪回,竹林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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