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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月如鐮刀,收割著天上的亂云。望著忙碌的月亮,我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手持鐮刀勞作的日子。
十一歲那年,我成了村里最小的職業小牛倌。與之前偶爾放牛相比,最大的變化就是要割牛草了。村里哪天要耕田耙地,牛就沒時間去吃草,我就要把草割好,送到它嘴邊。
因為之前沒怎么割過草,我割草的姿態難免有點另類。一起割草的姐姐們見了,立馬放肆地笑了起來,我只能搔頭訕笑。為了割滿一籃子草,我只好答應姐姐們的要求,她們幫我割草,我在一邊為她們唱歌。我上過幾年學,她們沒有。一群姑娘低頭彎腰割草,一個少年抬頭挺胸唱歌,成了青青田野里的一道風景。
幾回下來,我就學會了正確的割草姿勢:左手輕薅住草的上半部,右手拿著鐮刀平貼著草根并且暗暗使勁,“刷”“刷”“刷”,青草應聲而斷。青草的氣息彌散在鼻腔之中,那種感覺真好。
割一次草,刀口就鈍了,就得磨。“磨刀不誤砍柴功”,刀快,割草就省力而快捷,可見俗語不假。磨刀是有趣的,有趣之處在于,你知道它是你并肩作戰的伙伴,你現在對它好,它一會就對你好。端一碗清水放在地面,用水濕潤磨刀石的受力面。蹲下,刀面平行于石面而刀背略微抬起,左手輕按著刀背,右手握住刀柄,拉鋸式地在磨刀石上來回快速摩擦。水干稍滯澀時,淋水于刀口,再繼續磨。
如是反復,直到刀口隱隱清亮。洗凈它,舉刀向陽而照,刀身錚亮如新。大拇指在刀口邊緣輕輕劃過,光色凜然,仿佛也可割手。食指輕彈刀身,貼耳傾聽,磬音悅耳。
除了割牛草,田埂上的草和小灌木也成了我的工作內容之一。牛草可以挑著割,這兒草不深,不去割;那兒地下積水,不去割。“砍田埂”這活兒,必須從頭到尾,像剃光頭一樣,把一條條田埂上所有的草木統統割倒。這中間,被“毛拉拉”蟲子偷襲了,被木刺扎了手,或者被野蜂蜇了,是常有的事情。偶爾,遇著紅紅的覆盆子等野果子,摘了吃,算是一種“小確幸”。
比“砍田埂”更讓人頭痛的,是割麥子和割稻子。砍田埂不限時間,站著,蹲著,坐著,都可以。哪怕是砍草累了,躺著也可以。但是割麥子、割稻子卻是莊嚴的。
割麥子要早,常常是天亮了,晨曦初見,白露未晞。站在田邊,微風吹過,麥浪翻滾,我的心也跟著翻滾:這么大的田,要何時才能割完啊!被麥芒刺了手,大汗淋漓,衣服貼在身上,也只能忍著,沒有退路可言。
割稻子要晚一點。太陽將稻稈曬干軟了,割稻子時,人更順手,只是陽光也更熱。稻谷殼上的芒刺沒有麥芒扎人,但稻田中的淤泥讓我受不了。更糟糕的是,還得時時提防著,看看腿上有沒有螞蝗。不過,這中間也有開心事,順便逮了龍蝦,或者鯽魚和黃鱔,拿回家加餐,猶如買彩票中了小獎。
最難忘的是,秋天霜降時,半夜雞叫了,我被大姐喊起床,匆忙吃了母親炒好的干飯,提著裝了鐮刀的籃子,輕輕地掩了家門,跟在扛著扁擔、拎著繩子的母親和姐姐身后,去往距家三公里多的花山砍草。
走在路上,秋風寒涼,路邊影影綽綽,幾聲狗吠傳來,我不禁趔趄了一下。抬頭看,斜月在天,一如彎彎的鐮刀。
幾十度月圓月缺過去,新月猶如鉤,人卻已老去。那天我去找特意珍藏的鐮刀,卻怎么也找不到了,莫非它變成了天上的那鉤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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