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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握著鋼筆在紙上寫字,墨水落在紙上,就像鳥兒歇在枝頭,點、橫、豎、撇、捺,每一筆都是一種獨特的姿勢,在淡雅的紙上悄然綻放。
電腦剛時興的時候,我的家中便置了一臺臺式電腦,電腦買回來,我花了一周的時間,背字根,學(xué)五筆,總算能打字了,那個興奮勁兒,恨不得把紙和筆全扔了。后來,家中又添了筆記本電腦,抱在膝蓋上就能打字,可用著用著,突然感覺缺了點什么。雖然鍵盤敲擊出的文字整齊規(guī)整,和書本上印刷的文字同根同源,但屏幕上呈現(xiàn)的文字失卻了筆墨書寫出的靈氣,更沒有紙上落筆時的灑脫與俊逸。
重新從抽屜里翻出曾經(jīng)用過的鋼筆,從書架上取出一摞稿紙,平素喜歡寫作的我,又重新回歸到用藍(lán)墨水鋼筆爬格子的時代。看到一行行從筆尖里吐出的文字,我又找到了用鋼筆寫字的愉悅。
記得我擁有的第一支鋼筆是在小學(xué)三年級,那是一支六角六分錢的新農(nóng)村牌鋼筆。第一次有了屬于自己的一支鋼筆,我覺得自己已長成大人。因為我們讀書那陣,小學(xué)一二年級用的全是鉛筆,老師和家長給出的理由是,小孩的手沒有勁握不緊鋼筆,可由于鉛筆尖較為脆弱,稍一用力就會折斷,有時鉛筆不小心滾到桌肚底下,也會跌斷筆尖,甚至整支鉛筆的筆芯在里面會斷成幾截。對于年幼的我們來說,削鉛筆被小刀劃破手指是常事。每次經(jīng)過高年級的窗口,看到學(xué)長們手里握的是鋼筆,心里便萬分羨慕。那時候,盼著自己快快長大的原因,竟是為了擁有一支鋼筆。
三年級要寫小作文,方格的作文本發(fā)下來后,老師要我們把寫在草稿紙上的初稿,端端正正地抄到作文本上。擰開鋼筆套,捏癟后面的塑料吸管,將筆頭插進(jìn)藍(lán)色的墨水瓶里,緩緩松開捏管的手指,藍(lán)汪汪的墨水便裝滿了吸管,擰上鋼筆頭,展開方格紙,先在旁邊的稿紙上畫上幾筆,看看筆尖流下的墨水是否均勻,然后屏住呼吸,對照草稿紙,一筆一畫地抄起作文來,不一會兒,潔白的方格里便工工整整地填滿了方方正正的漢字。看著藍(lán)色的墨水在紙上一筆一畫地留下清秀的文字,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原來住在方格里的漢字是如此的端莊與秀氣,而鋼筆就是送它們回家的交通工具。
最苦惱的是,由于鋼筆尖常用力,筆尖容易分開,寫字時不僅劃紙,而且下墨水也不均勻,我曾用老虎鉗捏住筆尖,試圖將兩邊捏得合縫,最終卻弄巧成拙,把筆尖上的銥金夾掉了,成了禿頭,壓根兒不能寫字了,好在當(dāng)年有流動來校的修筆師傅,上午在這所學(xué)校,下午又轉(zhuǎn)到另一所學(xué)校。好不容易等來了修筆師傅,我趕緊把鋼筆拿去,修筆師傅看了一眼,用力拔下筆尖,從一只小鐵盒中取出一只新筆尖插進(jìn)去。回到教室里,在紙上一試,果然下墨均勻,揪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藍(lán)墨水洇在紙上,透著輕盈的亮光,就像歇著無數(shù)只扇著藍(lán)翅膀的小蝶,似乎一陣風(fēng)襲來,它們就會振翅飛起,即便是在碳素墨水流行的日子,我仍固執(zhí)偏愛著藍(lán)色的墨水,在我看來,黑色的文字落在潔白的紙上,就失去了通透的靈氣,也不能給眼睛帶來夢想。
多年以后,我愛上了寫作,成了所謂的文人。如今,文友們大都用電腦寫作,每天能敲上萬把字,讓我等望塵莫及,他們聽說我一直堅持用鋼筆寫作,很是不屑,甚至認(rèn)為落伍,不過從碼字的速度看,一天寫上萬把字我也能做得到,但我總感覺沒有用鋼筆寫出來的文字有真情有溫度。電腦寫作講的是手感,鋼筆寫字講的是思緒,握筆凝思,反復(fù)推敲,涂涂改改,在圈圈畫畫的過程中,一行行文字便在紙上駐扎下來,過些日子,翻開來看,那些一筆一畫碼出來的文字,就像一個個熟稔的朋友,見面即是驚喜。
雖然我用五筆打字的速度也挺快,但我卻一直堅持用鋼筆寫字,因為我堅信,白紙藍(lán)字里住著的漢字與心情最近、與光陰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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