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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日晚飯后散步,忽聞暗香。
不由停步,細(xì)品,是梅花無疑。
循香移步,看見竹叢間的星星點(diǎn)點(diǎn),是一株白梅。
上空無月,心中卻有,當(dāng)?shù)蒙稀鞍迪愀釉曼S昏”。次日傍晚故地重尋,昨夜之梅,沐浴晚霞,晶瑩剔透朵朵,花蕊透亮根根,水晶雕刻般清香幽幽……俏生生立于一池清淺之畔,如伊人在水一方。
驀地想起父親。他若在身邊,會用什么樣的詞匯來摹寫這株白梅?他一定會睜大眼睛,滿眼驚喜的。高大的父親酷愛種花,即使出差在外,回家時的父親,也總忘不了花事一場。
二
父親帶回來的,滿村披金的花兒,點(diǎn)點(diǎn)金色掩映在一片蔥蘢綠意中,一陣風(fēng)過,葉動金顫。是枇杷,傲然于一幅幅名家的國畫:一方極柔軟的宣紙,盛開著一株遒勁的枝,墨色枝頭舉著幾枚金黃色的枇杷。
這是花嗎?
你看是不是?
是,又好像不是。到底是不是?
父親笑了,說:枇杷如花。這是他好友的作品,里面的金色花,是粒粒枇杷。
鴉鵲聲歡人不會,枇杷一樹十分黃。
長是江南逢此日,滿林煙雨熟枇杷。
枇杷黃,煙雨幽幽,成了我幼年的心靈水墨畫。
三
好雨知時節(jié),夜來風(fēng)雨聲。吹面不寒的,看那杏花嫩生生地探出小巧的身子,還有迫不及待綻放的梨花——想想她們都原諒了沒完沒了的雨,倒有了一副心胸開闊的樣兒。
櫻花、海棠、桃花、梨花,還有那油菜花,既然想鬧出個動靜,那就轟轟烈烈繁花似錦好了。
五月,還是來了。紅瘦綠肥之余,繁華落盡寂寞。似乎滿目蔥蘢的綠,難得一見鮮艷。還好,遠(yuǎn)遠(yuǎn)地一路火苗點(diǎn)燃,那是路邊青春炸裂的石榴花。
年年相似的,是不是喚醒我,想起兒時老屋院內(nèi)的那棵石榴樹?
一個傍晚,父親手里有了根新奇玩意。石榴樹?一番的撫摸,手是不能觸摸的,是我們一家人柔柔的眼光,直到那株苗兒在小院里安家,還有的是她牽扯著我們的夢。夢里,我們攀比著長高強(qiáng)壯,直到那些天驚喜地看到,一路綴滿的火紅,老遠(yuǎn)地拉扯著飛一樣的我們。
父親說,石榴花分雄、雌花,只有雌花才可以結(jié)出果孩子。那個期待,又成了夢里的祈福。姍姍來遲的八月,紅彤彤的石榴果孩兒,一個個笑得咧開了嘴兒,露出鮮紅欲滴紅瑪瑙般的籽兒。天上的那輪月兒,到了中秋發(fā)福的歲數(shù)。
父親啊父親,一個爺們,怎會有如許閑情逸致?一顆顆精挑細(xì)選的大石榴果,擺放在潔白帶蘭花邊的瓷盤中,那是初升的日頭,還結(jié)伴喊來了兄弟伙?母親也被感染了,一枚枚月餅裝入另一只白瓷盤中??靵砜窗?,我家的小院里,我們家的石桌,太陽有了,月亮有了,有沒有想看星星的?那就晚上來吧。
晚上,說是賞月。哪懂什么賞月?剛上小學(xué)的妹妹放學(xué)回家,看到五斗櫥上盛在白瓷盤里咧著嘴兒的石榴果,似在含笑逗她。調(diào)皮的妹妹搬來一只凳子站在上面,伸著小手摳石榴縫里的籽兒吃,一邊吃一邊稚聲稚氣說,真甜哪。晚飯后,收拾停當(dāng),父母端石榴盤時看到咧著嘴兒的石榴果缺失的滿口牙,笑道,一定是我們家的石榴太甜了,月亮妹妹偷吃我們家的石榴果啦。一旁的妹妹捂著嘴兒偷偷地笑,笑得比咧著嘴兒的石榴果更美,比烤得黃澄澄的蘇式月餅更甜。
比這些還有味兒的,是父親娓娓道來的故事。故事流淌成一條無波無浪的河,洗滌著石榴果直到一個個掰開,月光下紅瑪瑙般的石榴籽兒閃著晶瑩的光——一抬頭,我們看到了天底下兩朵最為溫情的花兒,偎依著笑得燦爛,那是我們的父母。他們多么幸福,我們多么幸福,可是,他們怎么就走了呢?留給我們一個個中秋,一年年月亮。
高高的天國上,親愛的父母,你們能看見我小院的花事嗎?這些本是父親的播種、耕耘以及留給人世間的所有的美好:春季蘭花,夏季茉莉花、洗澡花,秋季菊花,四季玫瑰花……還有的,是冬季的雪花,那一定是父親您親手折疊的一只只怒放的心花吧?
四
年少時偏愛茉莉花香,茶水里也想著添上幾枚。只是茉莉太過畏寒,總也熬不過寒冬,只得年年買年年種了。
去年冬季,茉莉花又沒能熬過寒冬。周末上街,見有挑售茉莉花的,欣喜中上前選了一棵。回家種在花盆里,靜等小小而精致的白色花朵。剛進(jìn)院門,幽幽的香氣伸出手來,是一種不顯山不露水清新脫俗的暗香。雖然有些小不點(diǎn)兒,花期卻長,不是那種花期一次即了的,而是花期不斷。每隔兩天便是一次新花期,每次花期雖也只有二三天,卻是前期剛過,后期便緊跟上場,花開花落,此起彼伏。
前些年,屋后一戶鄰居院內(nèi),梔子花滿樹滿枝,一種冰清玉潔的質(zhì)感香氣,透過窗紗飄進(jìn)屋里,一茬接一茬地開,沒完沒了地勇猛,直到香氣吐盡。去年夏初,怎么真的香氣吐盡了?原來,隔壁鄰居為了多占那么點(diǎn)兒地盤,竟將屋后那條寬不過50厘米的巷子偷偷蓋了房子,延伸出去的墻體將梔子花香擋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真真可惜了啊。
若是父親知曉,會怎么說呢?
一葉一菩提,一花一世界。
可不是么?每每花香彌漫,如同父親就在眼前,含笑望著我們姐弟妹。有時,眼前忽地又有了母親的芬芳馨香,以至于夢境里我問父親,得到的答復(fù)令我醒來之時淚灑衣襟:你們的母親,是天下最美的花媽媽;你和弟弟妹妹,是我們最為疼愛的花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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