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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以學先生又出散文隨筆集啦,可喜可賀呀!
《城市的笑容》按內容分成四大部分。第一部分為“銅陵篇”,寫銅陵這座工礦城市的時貌及細節;第二部分為“黃山篇”,寫徽州文化的里里外外;第三部分為“淮南篇”,寫淮南、壽春的前世今生;第四部分為“合肥篇”,寫合肥這座古老新都市的人前人后。作者著寫的這四地,與作者皆有關系:銅陵為作者出生、成長、工作地,黃山和淮南為作者工作地,合肥為作者求學、工作和生活地。以學先生出身礦區,視角平民,吃苦耐勞;又為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扎實深讀,聰慧善思;且曾在銅陵市、黃山市、淮南市做過領導工作,還擔任省旅游部門主官多年,因而有礪煉,有見識,有定力,有現場,有主見;反映在文章和筆力上,則顯現出作者散文隨筆的定力、大氣、通透和厚且實來。因而作者這本以皖地山、水、地理、民風、歷史、文化為主色調的散文隨筆集,從表面上看,殊別于一般的地域文化散文,對深度了解、認識皖山、皖水及皖地文化,頗具一種特別的視野、視角和深度,具有獨到的認識價值;從內蘊里看,作者將個人的人生融入城市及地方的歲月和歷史,是個人和城市與地方兩相融合的爬山記與生命史。
具體而言,以學先生的散文既貼近生活,貼近現實,貼近人的真情實感,也貼近優秀的傳統文化,更貼近人生,貼近生命的酸甜苦辣。以學先生出生、成長于長江邊的資源型工礦城市銅陵,對礦區的基層生活冷暖自知、體會深切,我們從《爬山記》《家在銅官山》《回望銅官山》等作者著力頗深的篇什中,看得十分真切。“一棟10戶人家,每家前后是漆成紅色的木門,另加一扇窗子。每戶正房24平方米,隔成一前一后兩小間。前面是會客吃飯學習等等做一切事情的地方,后面是臥室。每棟房的正屋前,再蓋一溜‘披廈’,一家一個,用作廚房?!保ā痘赝~官山》)“挖樹樁子,就是挖樹根,當然不是挖樹根做根雕盆景,而是山上柴草都被砍完了,只得把埋在土里的野樹灌木的根挖出來,它們比野草、甚至比樹棍子都耐燒好燒。”(《爬山記》)這是銅陵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普通工人生活的如實描寫,其實也是當年中國城市生活的真實寫照。作者在資源型城市的工礦區長大,隨著資源的枯竭,城市的轉型,經濟的發展,以及作者人生的爬山、歲月的流逝,再來回望城市的舊貌,不由對時代的變遷產生良深的感慨。作者對新生的、歷史并不久遠的工礦城市的回望,與傳統農業城市有著根本的區別,既沒有對土地的那種發自骨髓的依戀,不多的傳統農耕習慣也是在工業文明中打了折或受過沖擊的;工礦城市的生產方式及生活方式與傳統農業區有著明顯的不同,連回憶的內容都沾染著機器的轟鳴聲以及低矮擁擠毫無隱私的家屬區的特殊味道。作者既從底層視角、礦區視角,也從上層視角,用一種相對立體的視角看城市、工業和國土環境的變化,看新中國一種新型城市過去和現時的生態,這是作者人生獨具的視角,也是一種有選擇的文化視角。它們帶有鮮明的城市的胎記,烙印著一個時代的色彩。因而“銅陵篇”為這個時代留下了資源型工礦城市的過去和今天:那些深入肌髓及內腔的畫面,鮮靈活現,甚至看得到細胞的生成、消散,血液的泵出和流淌,以及脈博有規律的跳動。在安徽,這種題材、內容和深度是獨一份的,是極其可貴的留存;放大到國內散文隨筆界,也是難得一見的。
以學先生的散文大都敦厚,實在,大氣,結構完整,內容扎實,信息量大,沒有輕飄、浮浪、慵懶。例如《爬山記》描述、敘論資源型城市如何轉型、發展,引發讀者對社會現實問題的思考;《銅官紅素手》,寫銅陵特產白姜,由前往白姜產地所見寫起,寫到白姜的種植方法,又寫到當地種白姜的歷史,再寫到生姜的源流和人文,向讀者立體地展示了生姜文化的豐富多彩,引發讀者對地域人文的悠思;《夢黃山之上》,先從知性黃山等多個角度透寫黃山,進而延展到徽州文化,內蘊愈益豐厚,引發人們對山水文化的思考和想象;《山與云齊人為峰》則慨嘆“山水有真言,這齊云山之行,既是游山玩水,也是修行悟道,是從人間到仙山,再到天界的路引”,引發讀者對人生和傳統文化的無盡感慨;《春到淮南》寫沿淮的春與江南的春的不同:“我在江南呆的時間長,過去一直以為江南的春天才是春天。江南綠色蔥蘢,一打春,更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感覺。但淮南的春天清麗明凈,就近觀察并體驗,那種春風帶著節奏,催生萬物勃發的滋味,卻是江南沒有的。春天仿佛從大地的每個角落、每個旮旯奔跑出來、甚至噴涌出來?!闭鎮€是體味細膩,把握恰切,描述到位。
以學先生的游記別出一格,立體豐滿,有整體觀,從自然地理,到交通、經濟、物產、歷史、地域文化、民風鄉俗,都實地細察,都作深入思考,都辨明方位,都構造緊密、層次分明,敘述則不緊不慢、均衡有致。譬如《大通觀瀾》,不但寫了大通,還寫了和悅洲;不但寫了大通的長江,還寫了青通河;不但寫了長江的中游,還寫了長江的下游;不但寫了大通的交通,還寫了大通的物產;不但寫了大通的繁華,還寫了大通的衰落;不但寫了大通的中土,還寫了大通的西化;不但寫了大通的水,更寫了大通的人等等,真可謂豐富多彩、多元多面。又譬如《山與云齊人為峰》,作者寫休寧齊云山,間行間思,間文間史,間雅間俚;如層層剝筍,從起點始,至終點止;從聽說始,至實觀息;從傳聞始,至引據終;從碎片始,至整體止;從局部起,至全域訖;各層皆有特色、輕重,最終閉環完成、豐滿而立體。再譬如《尋找弦歌里》,作者描寫徽州這一處地方道:“田地主要集中在沖畈里,村落和民居也主要集中在田畈里,還有少數在山坡地上順勢而建。徽派建筑特有的粉墻黛瓦,像從天外飄落,鑲嵌在青山綠水中,不論任何角度,看上去都是一幅畫。當然,它們看似天然,其實都不是自然而然。我們的視線所及,不論是曠野平疇,還是村居建筑,都是數百上千年來,生活在這里的住民,綜合了經濟,還有文化、傳統、社會等各種元素,世代勞力、辛苦作業的結果。”可謂由表及里,由外入內,生動而深刻。
以學先生學識廣博,鉆研深入,又能恰切地引入文章,因而常常讓讀者獲得很好的閱讀體驗。例如作者寫壽縣淮南,便引“壽近江淮,素稱水鄉”來描繪;寫黟縣陶氏族譜,就引“上溯其源,而源有本,下窮其流,而流不紊”來紹介;寫祁門,且引“大抵山峭而石多,土隘而田少,鑿山削平,疊石為級,而樹藝焉”來鋪陳;寫徽商,則引“賈而好儒”來歸納;寫歙縣,率引“歙者翕也,謂山水翕聚也”來釋解;寫合肥大蜀山,直引“蜀山迥出千螺秀,淝水長榮一帶回”來概括;寫合肥,恰引“淮右噤喉,江南唇齒”來描繪。作者在引用紹介文字時,又多方注意,細加揣摩,因而能理解到位,釋義精準;例如《無夢到徽州》里介紹湯顯祖名句“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時,作者說:“最能體現文化特質的當然是文學作品。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湯顯祖),詞華典麗,意義多重多解,早已超出作者初心,成為徽州不計其數、文字曼妙的山水詩文代表?!边@里說“多重多解”,是指后人對這兩句詩多元釋解的狀況;說“超出作者初心”,是指文藝學理論形象大于思想的規律。沒有對湯詩深入的學習和研讀,沒有對文藝學規律的研學功底,沒有對文字的精準把握,是無法做出這樣的歸納、概括和表述的。
以學先生散文隨筆的文字一直好,言簡義賅,理解到位,釋義精準,有時候看上去似乎平白,其實內里多見人生的回顧、思考、歸納和省悟。比如《爬山記》:“我習慣叫爬山,不叫登山。像筆架山這樣的山頭并不十分高峻,也沒什么名氣,說登字總覺太莊重,再說我小時候這山上沒有道路,手腳并用的時候常有,此外,爬既有上的意思,也有下的意思,還有在山上橫著走的意思。用爬字雖然俗,但貼切?!倍潭贪儆嘧?,把人生、爬山、雅俗、價值和觀念,一古腦兒地融匯在一起了;比如《那年接待李訥》:“接待近尾聲時,打電話給相關領導,相關領導說:‘你們在接待李訥嗎?你們是如何安排的?’我簡單地匯報了接待情況,他沉默了好一會,沒有再吱聲。后來才知道,他們覺得我不懂接待規矩,有點膽大。”接待李訥,雖然是工作,但有許多人生的況味,雖然按接待標準來看可能有不合規矩之處,但恰恰如此,才別有了一番生活的鮮活、認可和效果;比如《山與云齊人為峰》:“人在山下,看云在天上;人至山中,人則在云海中,如同沐浴般;人在山上,則腳踩瑞云,如神仙般凌空蹈虛了?!薄皬耐拖M入休寧境后,橫江一直在左右視線中,齊云山則順江逶迤而來,懸崖絕壁,儼若畫屏,山上粉墻黛瓦,若隱若現,生人遐想?!边@里的一個“生”字,真用得好,既可按現代漢語理解成“催生人的遐想”,又可按古代漢語理解成使動用法,意為“使人生出遐想”。
每每品讀以學先生的散文和隨筆,總是獲益匪淺、收成滿滿的。記得四年前以學先生的散文隨筆集《如此美好》面世,相關單位約他在合肥最大的圖書城做新書分享和研討,吸引了眾多讀者,大廳里坐得滿滿的,反響可謂熱烈而廣泛。四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四年過去了,對不少散文作者來說,寫出來的文章,大約夠出不止一本書了,但對業余寫作,且寫作前功課須做得足、寫作后又要嚴格篩汰的以學先生而言,四年時間,從遴選后的字數上來說,也剛剛夠出一本書。或許應該這么說吧,這本集子里的文字,大多是以學先生工作之余的精神凝聚,都是他見心血、現心性之作。從這個角度看,以學先生這本《城市的笑容》,無疑是結實且厚重的。
再次祝賀以學先生新作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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