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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友人相邀去亳州旅游,我欣然應邀。亳州是三朝古都,歷史名城。我們看了花戲樓、南京巷錢莊,瞻仰了華祖庵,游覽了曹操地下運兵道,聽了一場二夾弦,直呼過癮,不虛此行,還了一筆拖欠多年的歷史古跡和優秀民俗文化的文債,心滿意足。然而心中一直長著一個虧欠疙瘩,我想去老街古玩舊貨商店看看,有沒有鏊子。
提起鏊子,它是我的一樁心病。它是北方人的炊具,鐵質的圓圓平面下有三條短腿,鏊子面直徑約四十厘米。中心微微鼓起,鏊子腿長六七厘米,下面燒火,上面烙餅,用一根薄木片或者竹片挑起面餅翻動,兩面烙。像變戲法似的翻幾翻,很快烙好,兩面微黃,既焦又酥香。搟餅人把和好的面,揉成團,盤成粗條,揪成劑子(等分的小塊),拿過一塊劑子,連搟帶甩,一張圓圓的生面餅瞬間做出,比印度人做甩餅還要快。烙餅人一面把柴草往鏊子下面續火,一面翻動面餅。一左一右兩個鏊子先后飛餅出鍋,簡直就是一種瓊林宴下的舞蹈。我當時想,如果飛天仙女不抱琵琶,而抱一面鏊子,一定好看得緊,有濃厚的生活氣息。
鏊子是今人的俗稱,遠古叫什么已不可考,但有一個字傳承下來,就是“丙”。一橫表示餅,冂表示鏊體,一撇一點表示鏊腿,另一條腿由于透視角度遮擋,不可見。近代的文字大家們一般都把丙解釋作餅鐺。三千年前的甲骨文和金文就有這個象形字,不過沒有上面的一橫,一橫是戰國時的籀文(大篆)和其后的秦篆(小篆)加寫的,可見我們的老祖宗早就吃上了這一美味。地球上其他人類還在茹毛飲血刀耕火種時,我先民們就步入文明的高地了。
我是在皖北一座縣城結婚的,岳父母在婚宴上上了一笸籮烙餅。大家爭相取過烙餅,平放桌上,鋪上葷素菜肴,卷起來吃,張嘴一咬,鮮香爽口,美不可言。此后的日子,岳父母說我是嬌客(北方對女婿的愛稱),見我喜歡吃烙餅,有時在烙餅上加上油鹽,鋪上雞蛋,裹上鹵肉,抹上雞蛋蒜泥,叫人吃起來沒個夠。你就是把龍肉放在面前,我也會看都不看。
可惜好日子沒過多久,有一天我的兒子異想天開拿鏊子當飛盤甩,摔碎了。岳母唏噓良久,怎么也拼湊不起來,滿大街去買,誰還用那玩意,煤氣一開做什么都省事,用不著煙熏火燎地去做那勞什子。于是烙餅就成了我的夢中情人,成了岳父母持久的遺憾。
來到古城亳州,我決定一探古玩舊貨街。我的眼睛在幾個店里掃來掃去,只見有風箱,有藥碾子,有玉扳指,有銅錢,有戥子,有舊幣,有煤油燈、馬燈、桅燈,有水煙袋,有手爐,有湯婆子,就是沒有鏊子。我不死心,從頭再來一遍,仔細搜尋。忽然在第一家店里的墻角旮旯看到了一面鏊子,我立即飛奔過去,甩下100元,抱起來就跑。
有鏊子了,有鏊子了!岳父母也很高興。我抱來家,用粗砂紙打磨鏊子面,又用細砂紙拋光,一面嶄新的鏊子就驕傲地趴在地上,放射出誘人的亮光。岳父母一見心花怒放,他們當天就做烙餅。岳父母舞動著搟杖和竹片,手動著,嘴夸著,眼笑著。我的孫子一邊吃著美食,一邊問太爺太奶為什么這么好的炊具淘汰了。太爺說:“是你爸摔沒的。”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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