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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最喜歡給家里買紅糖了。村東頭有個小店,離家不遠,穿過塘埂和幾條田溝就到了。
說是小店,其實也就零零碎碎地擺上一些物件,上上下下的木柜子擺放著一些家用品,但最多的還是醬油、醋、鹽、糖、香煙之類。那個年代,鄉親們都不富裕,也沒有閑錢置辦其他家當。“柴米油鹽醬醋茶”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日子過得清貧,卻也安穩。
店主是個中年人,四十來歲的樣子,帶著一副斷了腿的眼鏡,只在邊緣用絲線纏繞著,這在當時鄉村是少見的。男人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和和氣氣的。晴天,常看見他在門前散步、晃悠;陰雨天氣,他就靠在柜臺里的座椅上,瞇著眼看報紙。聽說,他是外鄉人。他很少主動同顧客搭訕,說真的,他真不像個生意人。
“稱一斤紅糖……”我怯生生地說著,將捏出汗的五角錢攤平,放在柜臺上。見他沒動靜,我朝里面巴望著,懷疑他是睡著了。我探出腦袋,踮起腳尖,比黑漆漆的柜臺也高不了多少。
“稱一斤紅糖!”我甩著嗓子,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緩緩伸出頭,還是瞇著眼,見我來了,不緊不慢地起身,用大鐵勺從糖缸里舀上一勺放在托盤上。記得那時稱糖、瓜子、餅干、蜜棗……都是用這樣的鐵托盤。他看了看準星,順手又加了一些,旋即又舀下去一點,反反復復,如是幾次。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看,生怕遇到大人們所說的“奸商”,會缺斤少兩。說來也可笑,“盯”與“不盯”又有什么區別呢,我那時還不認得秤呢!
只見他從藤椅邊翻出一張報紙,先是攤開,把鐵盤上的紅糖悉數倒在紙上,還用力磕了磕,似乎擔心有殘留。接著便折出印痕服服帖帖地包起來,是那種好看的規則四棱錐狀。男人慢條斯理,游刃有余,看不出他的手竟是那般靈巧。男人用稻草繩捆好,還特意打了個牢實的“結”,穩穩地遞到我手里。
記得有次,實在是饞得不得了,回來的路上,我自作聰明地解開了稻草繩,將“五指山”嵌在紅糖里,自顧自地將手指頭一個個吮吸起來。老紅糖粗糲、脆硬,吃在嘴里“嘣嘣”地響。大快朵頤后,卻不知道怎么去“還原”,情急之下,只得胡亂地將稻草繩裹在一起。誰想,還沒走出三兩步,草繩就散開了,紅糖撒落一地。我一下癱坐在地,“哇哇”地大哭起來,怕是免不了父母的一番責罵了。
許是哭聲太大,男人竟尋了過來,一把將我拉起。照他的意思,是回小店去——重新給我包上一份。我止住了哭聲,緊緊地跟在他身后。昏黃的燈光映照在臺面。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神,內心卻是翻江倒海:上次光線昏暗的時候,我還偷偷地將手伸向糖缸,許是他兩眼昏花,又許是他早已忘了此事……看著我羞赧的臉,他也只是笑笑,心照不宣似的。門外是他嬉戲玩耍的孩子,也成天叫嚷著吃糖,門牙都豁了兩個,看上去和我一般大。
拎回來的紅糖,母親小心地把它盛放在陶瓷罐里。包紅糖的報紙自然也就歸我了。嗬,上面還粘著不少糖粒呢!照例是伸出舌頭一股腦兒地將報紙舔得一片潮濕,邊邊角角也不落下。只在逢年過節或是家里來客的時候,母親才會做幾碗糖水雞蛋,舀上一兩勺紅糖,濃稠的糖液洇散在碗里,緩緩地流著。抿上一口,真的!比蜜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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