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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溪新安橋東端,幾年前建了一個書店,相當高大上。
又有多少人知道,五六十年前,這里也曾是一塊讀書地呢!
書緣際會,書香一脈。
書店原址上曾有舊樓一棟,二樓就是屯溪的圖書館,而它一路之隔的江邊,則是一溜的小書(連環畫)攤。
江邊的小書攤,是露天的,一家一家挨著,延綿有一百來米,形成了一個略顯弧形的帶狀。面朝江水,春暖花開時最有詩意:桃花春水,樹色青青,江面上木(竹)排長龍般地逶迤而過。一排排長條木凳上,坐著低頭看書的小朋友。他們收斂了平日的頑劣調皮,一個個像安安靜靜的貓。凳子旁,放著書包,也可能是一把木頭寶劍或是滾著玩的鐵環什么的。
唯一的干擾,是隨風來回擺動的柳條,時不時地在臉上頭上拂一下,癢癢的。
時光在這里分秒必慢,它沒有任何理由走得快呵!
書攤的書是按本租看的,價格有點彈性。也是兩分錢一本,你若看兩本,則收你三分錢;以此類推,一角錢可看七本書,當然,要在一個時間段里看完,不能帶走的?;ㄒ唤清X,慢一點的,足以消磨大半天時間了。
特別薄的小人書,一分一本。
我那時囊中羞澀,口袋里摸不出幾分錢,又拒絕不了小人書的誘惑,于是怯生生地挪步書攤邊,挨著身子,低頭弓腰,從邊上或后面與坐凳上者合看。
這種揩油的勾當得小心翼翼,遠近要拿捏好,千萬不能冒犯那位付錢的主。否則只要一個白眼過來,哪怕看到再精彩處,你也要囁囁而退;重則被攤主轟出十米之外,如同飯店驅趕乞丐一般。
確實蠻丟人的,可想想曹營中的劉皇叔,關鍵時候都能種菜裝孫子,也就釋然了。
幾年前,應約寫一篇文章,聊聊讀書經歷。開頭是這樣的:
我的閱讀是以卑躬屈膝的姿態發端的……
我終于有了幾個小錢,屁顛顛地直奔《三國演義》。百二十回的《三國演義》被繪成六十本,在架上層層碼起來,嘩嘩占了一大塊。里面的故事太家喻戶曉了,我最崇拜的是常山趙子龍,長板坡,救阿斗,殺得天昏地暗。
當然沒有六十本全部看完,沒那么多錢,而且后面也沒有前面吸引人。聽大人說,《三國演義》最有看頭的是到“火燒赤壁”,諸葛亮五丈原死后就看不下去了。
看來是這么回事?!端疂G》《西游記》,好看不都是在前頭嗎?
不管怎么說,這套小人書的幾個人物一直栩栩如生。多少年后,看電視連續劇時,屏幕上關公的形象竟與小人書里的一模一樣!
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面若重棗,唇若涂脂……
這導演和演員莫非也是看著這套小人書長大的?
1978年,我參加高考,歷史卷中有一題:官渡之戰。我答得幾乎滴水不漏。
這童子功是小書攤上練的。
小書攤這一帶的新安江邊,是屯溪這個小城文化休閑娛樂的匯集地。文化館在五十米開外,經常從里面傳出吹拉彈唱的聲音。東邊有一個說書場,常年有人在里面說書,那些插科打諢的東西,每每讓人哈哈大笑。
也有夜場,臺子上方掛著一盞汽油燈(后來有電燈),里面賣些瓜子花生茶葉蛋什么的;花一分錢,跑堂會遞過一塊濕毛巾讓你清爽提神。
附近后來修了一個球場,一場由當地人進行的籃球賽也擁有大量的觀眾,喝采聲也可以排山倒海,幾個球員在屯溪擁有的知名度,不亞于后世人們心目中的喬丹。
他們有一批“女粉絲”。
橋頭總有幾個后生在玩劈甘蔗的游戲,賭本一根甘蔗而已。
西邊臨江的地方置放著一排竹背靠椅,一角錢泡一杯茶,舒舒服服地四仰八叉,隨你躺到什么時候。
夏夜里很愜意,夜色漸濃,微風吹過,星星綴滿天空,江中點點漁火。吆喝一聲,賣西瓜的會遞上一塊紅瓤黑籽薄皮的,現切。
那時的人悠閑自在,不像當下的屯溪人,天一黑就一幫幫地沿江疾走,像趕什么似的;還規定每天多少步,一個個健步如飛,汗流浹背。
江邊現在美輪美奐,花團錦簇,少了什么呢?
少了過去的“慢”。
從前慢,小書攤。這是一個慢生活的符號。
剛去世的香港作家倪匡說:我最反感是有人要求我每天走路一小時。
我覺得他寫的東西像是成人的小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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