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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暮春的一個午后，文友在群里喚我去賞瓊花，說是在合肥城西的苗圃里，發(fā)現(xiàn)了一大片掩映在樹林里的瓊花，非常驚艷。 

我之前好像沒有見過瓊花，抑或見了也不識。據(jù)說揚州的春天，街頭巷尾開滿了瓊花，它是揚州的市花。瓊花的外形似白玉一般，晶瑩圣潔，淡雅脫俗。傳說1400年前，這朵花也驚倒了隋煬帝，以至于隋煬帝為了方便下?lián)P州看瓊花，而開挖了一條大運河。雖然傳說不可信，但由此可見瓊花的稀珍和名貴。 

看見微信群里文友們在夕陽下與瓊花的合影，那光與影，人與花，簡直美極了。終于禁不住此花的誘惑，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后，我就匆匆驅(qū)車趕去。 

說是苗圃，其實這里是一大片看上去有些荒蕪的郊外，雜樹荒草，恣意橫生，我走在里面竟然迷了方向。它們消失在一片密林里，我根據(jù)定位也沒能找著，最后是循著笑聲才找到那片瓊花盛開的地方。 

文友們已經(jīng)在這片花海里“瘋”了一下午了。來賞瓊花的人里，除了幾個經(jīng)常見面的文友外，還有知名的花鳥畫家石蘭，她是畫花卉的大師，是她最先起意要來賞瓊花的。對這樣一位愛畫愛花又懂花的人來說，怎能放過這么美好而稀珍的瓊花呢？我也正是聽說她來了，心里一動，才放下工作趕過來的。之前一直琢磨著想拜師學(xué)畫，也因石蘭老師在繪畫界的聲名遠(yuǎn)播，便想去她的工作室賞畫求畫，但每次相約，不是我有事就是她不在，一直無緣相見，這次機會終于來了。 

眼前的瓊花真的是一簇上長了8朵，且每朵都有自己的想法，難怪古人叫它“聚八仙”。八朵五瓣的大花圍成一圈，簇?fù)碇虚g一團珍珠粒似的白色小花，挨挨擠擠，泛著淡淡的黃，柔嫩可愛，這讓它們在春天的繁花中，顯得格外清秀脫俗，風(fēng)姿綽約。 

看完瓊花，石蘭老師約文友們一起去她的畫室小坐，這樣的機會我當(dāng)然不會放過。印象深的就是她家客廳里擺放著一個碩大的畫案，還有四周或靠或掛的那些具有魔幻色彩的一幅幅工筆畫作。那些妖艷的花，或含苞、或綻放，交纏在一起，像森林里的精靈，那夢幻的色彩，令我十分著迷，其他幾個文友也一樣沉溺其中。于是，我們說學(xué)就學(xué)，當(dāng)天就約定一個四人的繪畫小班，開始了跟隨石蘭老師學(xué)畫的歷程。 

我覺得再遠(yuǎn)的地方，只要愿意邁步，都不算遙遠(yuǎn)。這個庚子年因疫情不能遠(yuǎn)行，沒想到卻成全了我學(xué)畫的“遠(yuǎn)行”。 

我們定在每周六上課，地點放在我的辦公室。周六休息日，人少，學(xué)畫安靜。石蘭老師為繪畫班小群起名曰“瓊花之約”，很浪漫的名字。的確，我們因瓊花而聚，也因瓊花圓了學(xué)畫的心愿。 

第一堂課很是精彩，石蘭老師給我們講繪畫的發(fā)展史，一個個例子信手拈來，活色生香，我們聽得津津有味。她講宋代是一個花鳥空前發(fā)展的時代，她講“湖州竹派”四大家，文同的墨竹開后世墨竹之先河，千年竟無人過之；她講“青藤畫派”鼻祖徐渭，花卉筆墨無人超越；中國畫一代宗師“八大山人”朱耷、晚清花苑第一家的虛谷…… 

然后，她讓我們從最基礎(chǔ)的素描起步，對著我辦公室一盆盆盛開的花兒開始練習(xí)。 

一上來手生，我們連生宣熟宣都分不清，更不用說五花八門各種顏料的名稱了，她就耐心地一點一點教我們，給我們講顏料的美、宣紙的美。石蘭老師有品位，她不會因為我們剛學(xué)就對我們降低標(biāo)準(zhǔn)，她不讓我們?nèi)ベI低檔的繪畫用具，瓷盆、灑水壺，毛筆、裁紙刀、小刷子……一樣樣，絕不允許我們應(yīng)付將就。她說這么美的宣紙，你如果用刀去裁紙，那簡直暴殄天物，堅持讓我們買竹子的裁紙刀，因為竹和紙“習(xí)性相同”，我們?yōu)榇艘步涣瞬簧佟皩W(xué)費”。另一方面，她珍惜宣紙，不讓我們浪費一點點，畫壞作廢了的宣紙就用來舔筆，物盡其材。她說看了宣紙繁瑣的制作工藝，你不得不油然生起對紙張的敬畏之心。 

學(xué)畫到了模仿宋畫階段時，她讓我們鉤一百張宋畫的各種花卉和鳥蝶。開始我們都覺得不太可能完成，情緒上有些抵觸，認(rèn)為她對我們像對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一樣要求嚴(yán)苛。可是畫著畫著，每個人就找到了感覺。她教我們平涂、分染、反復(fù)分染，色不礙墨，墨不礙色；她教我們，一幅畫的枝葉穿插、來龍去脈要交待清楚；她教我們畫花蕊要攢三聚五，只能奇數(shù)不能偶數(shù)；她教我們畫面每筆都要用清水筆，這樣才能保持畫面的清爽干凈等等。她掌握每個人的特點，及時指導(dǎo)并加以鼓勵。我們學(xué)得樂此不疲，每周都期盼著這一堂課早點到來，她也教得興致盎然。 

有一幅畫，是宋人吳炳的《出水芙蓉圖》，圖中蓮瓣的描繪技法類似后世的“沒骨”法，不見勾勒之跡，但卻能渲染出花瓣既輕盈又腴潤的質(zhì)感，每片蓮瓣的形狀、角度、色澤和光感都安放得無懈可擊，至于瓣上紅絲、蕊端膩粉，簡直嘆為神工。那荷花中的紅絲卻是極難描畫的，也最見畫功，每當(dāng)我們望“畫”興嘆時，她就一遍遍手把手教我們，直至最后每一個人都能拿出一幅還算得意的荷花作品。 

后來我還“活學(xué)活用”，把這幅畫印在了企業(yè)家協(xié)會的宣傳布袋上，而荷花也恰好是協(xié)會的會標(biāo)，許多朋友知道深意后，都把布袋當(dāng)作寶，至今還有人向我討要呢。這段時間，哪怕工作再忙，我也會擠出時間來習(xí)畫，只有畫畫才能讓心靈安靜，只有心靜才能畫好一幅畫。 

如今，從仲春開始，走過夏、秋、冬，再到初春，“瓊?cè)A之約”繪畫小班終于告一段落了。這一天，畫友們聚集到我這里，帶著自己較為滿意的作品，由石蘭老師給我們做點評總結(jié)。這些從春到冬的日子里，我畫了近兩百幅習(xí)作，挑出五幅自己感覺還算滿意的作品交予老師指導(dǎo)。 

我現(xiàn)在才明白，為什么很多畫家不輕易送作品給別人，那真是每一筆都是心血。畫一幅工筆畫要經(jīng)過很多道工序，先在宣紙上勾畫，這過程就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還不算不小心畫壞了的，一筆不注意就有可能前功盡棄。然后上板，噴水，待水漬干透后，再用紅茶泡的茶水刷一層，做舊仿宋，一次沒達到效果的，還要繼續(xù)刷，干后再淡墨平涂，分染，一遍又一遍，三礬九染，直至達到你想要的效果。同事搬新居找我討要一幅畫，我沒答應(yīng)，一是沒到最好的水平，二是真舍不得送。 

石蘭老師說：當(dāng)時光老去，容顏消失，我們不必?fù)?dān)心花蕊也會老去。我的五幅花鳥畫作得到了老師的表揚，現(xiàn)在已經(jīng)拿去裝裱了。下一站我們又相約江西景德鎮(zhèn)，期待在老師的指導(dǎo)下，能親手燒制獨屬于自己的瓷器作品…… 

一段光陰，一程相遇。我想，總有人會在時光中漸行漸遠(yuǎn)，也總有人會在冥冥中注定相遇。一場瓊花之約，讓我們每個人收獲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