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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蘇軾把西湖評價為“淡妝濃抹總相宜”,但西湖之美畢竟只有在春秋二季才分外妖嬈。闊別杭州二十年,如果不對她思念得厲害,我想此生絕不會選擇在冬天來到西湖,更不要說在寒冷的細雨中了。
從斷橋上白堤,一路往南,惱人的細雨一路跟隨。在杭州求學時,不知道多少次我在這條細細的長堤上忘情地追逐西湖的美麗,如今這淅淅瀝瀝的冬雨織成的薄幕,卻將西湖四周的景致吝嗇地擋在我的視線外,眼里只有白茫茫一片。無奈之下,我的視角轉向眼前的孤山,海拔僅僅38米的孤山其實算不得山,本是湖中最大的島嶼,因位于西湖的里湖與外湖之間,故名孤山。年輕時游湖,總是認為孤山的風景乏善可陳,從西湖北面上白堤后,要么在中途的碼頭直接去湖心亭,要么從西泠橋上岸再折向蘇堤,每每與孤山擦肩而過。
如果說西湖是杭州人的最愛,那么作為西湖中最大的島嶼,孤山理所當然要集西湖的萬千寵愛于一身。文人墨客們來西湖一游,更要在孤山島歇歇腳,品茗弄墨、吟詩作賦。唐代白居易一首《錢塘湖春行》寫盡了孤山之美:“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文人們的偏愛,讓景致一般的孤山成了人文薈萃的地方,這塊方寸之地,已無法記清承載過多少偉大的情懷與不凡的人生。
從蘇曼殊墓往西行,一陣陣芳香向我襲來,原來前方是一片梅林,我這才想起,杭州的四大賞梅勝地中,孤山最為有名,也最有文化意境。到這里賞梅,不得不提及隱居孤山,終生不仕不娶的北宋詩人林逋,林逋“以梅為妻,以鶴為子”,一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將孤山的梅花塑造得含蓄而動人,讓西湖的冬天變得富有詩情畫意:冬可以無雪,卻不可無梅。
在梅林里,梅花粉紅粉白,仿佛是一堆堆、一層層羞羞答答的雪花。盡管此時雨水沙沙,但游客們卻毫不在乎,人們撐著雨傘在梅林里流連,仔細品味紅梅,盡情聞吸梅香。在梅林一角,那株梅花開得特別絢爛的樹下,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衣衫鞋襪全被打濕,正當我替她們犯愁時,快樂而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原來她們在爭著與梅花合影哩。閑適而快活的游人們來孤山就是沖著這些梅花來的,誰會被這添亂的雨水沖淡雅興呢?
雨越下越大,西泠橋在前方隱約可見,這意味著孤山的盡頭到了。我很想過橋到岳王廟里暫避風雨,而陣陣飄過來的梅香好像仍在殷勤地挽留遠客,我忍不住在西泠橋邊又折回左轉。雨霧中,一處潔素的漢白玉石雕像映入眼簾,很多人在雕像下駐足仰視,那不是鑒湖女俠秋瑾嗎?女俠英姿俊秀地在雨中屹立,凝望湖山,仿佛要一試手中龍泉之鋒芒。
據說秋瑾生前與好友來西湖游玩時,就很羨慕西泠橋邊這一方水土,很希望死后能葬在這里,以日夜陪伴對岸的岳武穆。秋瑾在紹興就義后,族中家人四出逃亡,只能托同善堂公眾出面收殮,多方輾轉借避風頭,直至次年一月,秋瑾好友徐自華、吳芝瑛等遵其遺愿,奔走集資,向杭州鳳林寺的住持老僧購西冷橋廟產一處,將秋瑾靈樞移葬于此。但誰也不會料到,此后七十年里,秋瑾的遺骸因政治因素在西泠竟然遷進遷出了十次,直到十年動亂結束,終得以在西泠橋畔徹底安放。西泠終究沒有辜負英烈的夙愿,而這一片大好湖山也因女俠而增輝添色。
雨繼續下著,霏霏雨簾遮不住女俠那纖弱卻挺拔的身影,更遮不住她那豁達的微笑和傲岸的風骨。我凝視著這塑像,品味著一種難得的美,入迷了,女俠多像那寒梅啊,在雨中傲立時會被人仰望,即便“零落成泥碾作塵”,也會讓所有經過此地的人們感到“只有香如故”。
誰說在冬季里的西湖看不到最好的風景?在這淡淡的梅香里,在這柔軟的土地上,我邁出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與那些英靈們的足印重疊,這是何等的榮幸啊!歷史的煙云總會散盡,人的軀體終將“零落成泥碾作塵”,而在這孤山駐留過的最真的情感、最硬的骨氣、最美的詩篇與最偉大的精神,卻芳香如故,這才是那流芳百世的不朽。
哦!那雨、那梅、那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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