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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皖北太和縣出差,肯定要品嘗一次太和板面。太和縣雖小,太和板面卻聲名遠播。細雨如絲的傍晚漫步太和街頭,大大小小的板面館直讓人眼花繚亂。究竟哪一家太和板面最地道最正宗?土生土長的東道主引領我們走街串巷,七彎八拐地進了一家門面不起眼的板面館。略顯簡陋的廳堂里,幾無空座,酒香不怕巷子深咯。
據說,板面起源于三國時期,傳說中的板面還與張飛扯上瓜葛。這一點我倒是相信。無論粗枝大葉的外形,還是火辣濃香的口感,板面還真符合猛張飛的飲食審美趣味?!澳敲?,太和板面的起源和傳說,又有哪些講頭?”坐在人聲鼎沸的大廳里,面對一碗分量十足火辣濃香的太和板面,我問東道主。東道主哈哈笑:“沒啥講頭。但是我們太和板面是面中之王,這可不是自吹?!?nbsp;
嘈雜人聲里,東道主又笑著補一句:“吃太和板面,天下無面?!蔽逸p笑附和,內心卻難茍同。單從我這個吃慣細軟清淡飲食的江南女子來說,寬厚筋道口味極重的太和板面,想讓我產生大飽口福之快感,幾無可能。倒是面館半開放式的廚房里,一身形壯碩的中年男廚手工制作板面的場景,著實讓我大飽眼福。但見他神情篤定地立于長方形不銹鋼案板前,雙手拉著幾根小面棒上下揮舞,抻、拉、閃、摔、折,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如是反復。面棒與案板撞擊時發出的“啪啪”聲,于嘈雜人聲里顯得格外清脆悅耳。這場面,在我家鄉的面館里幾乎看不到。家鄉地處皖南山區,面館里基本吃不到純手工制作的面條。
也不奇怪。皖南人一日三餐主打米飯,想叫一個皖南人手工現做一把面條煮給你吃,實在勉為其難。就像我心靈手巧的母親,一雙巧手會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豐盛菜肴,還會繡花納鞋底縫衣服,就是不會做面食。但生日早晨吃一碗長壽面的習俗,在家鄉還是有的。小時候,每年我生日的前一天,母親都會去副食品店里買回一筒細掛面。第二天清晨,我的早餐不再是泡飯就咸菜了,而是一碗香氣撲鼻的清湯掛面,上臥一只黃燦油亮的荷包蛋,細碎蔥花點綴其上,只看一眼便饞涎欲滴。
一座城,一碗面:北京炸醬面,武漢熱干面,蘇州陽春面,大同刀削面,西安臊子面,成都擔擔面,蘭州拉面,重慶小面,福州拌面……此刻,回想多年走南闖北吃過的風味各異的面條,唯兒時的那一碗生日面,依舊冒著裊裊熱氣與香氣,代替棲身天堂的母親源源予以我世間的溫暖與慰藉。
也會因為一碗面,而念念不忘一座城。蕪湖同樣地處皖南,很多飲食習俗卻迥異于家鄉,一碗面條能翻著花樣地牢牢盤踞蕪湖飲食的一大塊地盤,頗令我費解。18歲那年夏天,從衛校畢業來蕪湖工作定居后,我才知原來很多蕪湖人的一天是從一碗面開始的:蝦籽面、大肉面、牛肉面、雪菜肉絲面、炒面……大街小巷早點鋪里五花八門的面條,總有一種合你口味。入鄉隨俗,很快我的一天也從一碗面開始了。無數個或陰或晴或暖或冷的早晨,我不是坐在東郊路口的一家牛肉面館里,吃香辣無比的牛肉面,就是站在東郊路中段的一家炒面攤前,排隊買炒面。至今還記得牛肉面館老板的模樣:一個胖乎乎戴眼鏡不修邊幅的中年男子,家住北門,他的牛肉面館就叫“老北門牛肉面”,一個爛大街的名字,卻絲毫不影響四面八方的食客每天清晨尋味而至。
當老北門牛肉面的價格從5元漲到8元,直至我搬離蕪湖前的15元時,幾塊錢一碗的炒面的親民性和實用性更加彰顯。炒面攤是夫妻檔,攤子簡陋無招牌,街邊一逼仄破舊的棚戶內,放三張四方桌幾條長板凳,棚戶前一張長木桌,上置一臉盆半成品炒面和瓶瓶罐罐的調料。木桌邊一個燃氣灶頭,男人灶前炒面,女人跑前跑后打下手做雜事,倆人都少言寡語。后來,離開蕪湖4年后的某個中午,我在東郊路上故地重游。東郊路大變樣了,好多老房子蕩然無存,包括那家牛肉面館。而炒面攤卻還在原地,原先的破舊棚戶改建成簡易磚房,夫妻倆站在攤位前,一齊笑著看著我。女人大聲問:好幾年沒見你了,怎么你搬走了嗎?我答:是的是的。心底突然涌出些許感動,舊地遇故人啊。
彼時一別,又是經年。此后,雖因出差多次去過蕪湖,卻再沒去東郊路故地重游了,不知炒面攤是否還在。至于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一碗老北門牛肉面,當它再次呈現于眼前時,已時隔12年,我的胃疾卻令我對它連淺嘗都不敢了,只能在味蕾的回憶與想象中完成與它的久別重逢。
人生中,這樣的久別重逢,不會僅此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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