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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徽州的鄉(xiāng)鎮(zhèn),大抵都有一條老街,依水而建,沿江(河)而行,如流口、溪口、五城、漁亭、萬安、朱村……也曾店鋪林立,商賈橫行,繁華競逐。陸路一旦開通,便一蹶不振,幾乎都走上了破敗蕭索的不歸路。
感覺構(gòu)架還在的,唯萬安老街耳。這條當年有著“大大萬安街,小小休寧城”的地方,人氣尚存的,也只有鄉(xiāng)政府及羅盤博物館所在的上街方寸之地。移步中街,過了橋,就是一派老氣橫秋了。
老人,老宅,從老院墻里斜逸出的老樹椏……老舊的時光,在寂靜的石板路上徐徐緩緩地鋪陳。老店鋪褪色的字號依稀可見,兩扇門板緊閉,關(guān)合處掛著一把銹跡斑斑的老鎖。
黃六六老師傅的剃頭店在中街。
不足10平方米的店鋪,一張斑駁鐵制理發(fā)椅、一把剃頭刀、修面刀、一條蕩刀布……
黃師傅在笑瞇瞇地“修理”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腦袋。
他已經(jīng)快80歲了,從十幾歲入行當學徒,六十年的“頂上功夫。”
黃師傅剃頭沒有一點花架子。他認為這門手藝最基本的技術(shù),就是剃頭和刮臉;當然,還要學會掏耳朵、剪鼻毛、清眼目、修整胡須和頭、面、頸肩部的按摩技術(shù)。
都完成了,最后給客人打照背鏡:滿意不滿意?
一個剃頭匠,得要有匠心。這不,客人正躺在椅子上很受用,像是要睡著了。我很想讓黃師傅“修理”一番,只需區(qū)區(qū)10塊錢。無奈三天前剛理過,多少讓他老人家無從下手哦!何況一邊還有三四位老人候著,都是七老八十的老街坊。
年輕人不來這里。“剃一個少一個”,這話說起來很有些悲涼。
老街每走幾十米,就有一段麻石臺階往下延至橫江水邊,大大小小的水埠頭,當年就是一個系纜泊船的小碼頭,催生著萬安老街上車水馬龍,人間煙火。店鋪400多家,行業(yè)100多種,據(jù)說是徽州一府六縣最長的商業(yè)街。而今冷清寥落得只有幾個婦人在青石板上捶衣浣洗,一只遍體苔蘚的小船上扔著半截木槳。
秋陽下,一江瑟瑟蘆花白。古城巖上萬壽塔遙遙相對,水藍橋臥波如虹。
老街快走到盡頭了,蒼翠的田野已隱隱可見。
幾個老店鋪扎堆一樣在下街的一隅。
鐵器店。店堂的地上堆著一溜子鐵鍋,圓凸的鍋底朝上,發(fā)出冷凜的青灰色的光;墻上,則是鋤耙鐮諸農(nóng)具。不用想這是前店后坊,后面爐火熊熊,打鐵“當當”。吆喝了幾聲,卻是無人應答,整個店鋪一如冰冷的這堆鐵器。
豆腐店。同樣是沒有店幌,老宅里,一位老人、一位中年婦女,在操持著從黃豆到豆腐的全過程。
中年婦女的丈夫,拉著三輪車一早到鎮(zhèn)上賣豆腐去了。店主是老人,名叫杜延年,今年已經(jīng)92歲了。他告訴我,從他爺爺開始,他家四代就在老街上做豆腐,他是從15歲起,就跟在后面學,已經(jīng)70多年了。
畢竟年紀大了,現(xiàn)在做豆腐的“主力”是小女兒與小女婿,每天也只做四十斤左右的豆子。這是個辛苦活,每天早晨四點鐘就得起床忙活:從豆子用電動磨打磨成漿,到白白的豆腐做成,得要兩三個小時。早上6點30分,杜家女婿將新鮮出爐的豆腐搬運到三輪車上,到老街的菜市場去賣。
電動磨是他們唯一的非手工工具,其余的皆手工完成。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急不得、快不得,豆腐是否好吃,除了原料、水之外,亦取決于時間、工藝、工序諸因素,唯有手工,才能拿捏得精準到位。
杜家做豆腐似乎不是為了賺多少錢,幾十年不變,已然一種生活習慣了。鮮豆腐1.5元一塊,豆腐干10元一斤,小本買賣,每天中午就收攤子了。杜家女兒還抽空收拾菜園,老爺子則坐在舊藤椅上看報紙,也湊幾個老人打牌下棋。他精神頭很不錯,每天早晨都喝一碗剛出鍋的豆?jié){。
我買了一包豆腐干,當零食吃。一本閑書,一杯熱茶,三五塊豆腐干,細嚼慢咽,打發(fā)著時光。
倘若有客來,且又是個酒徒;不妨再添一碟花生米,亦可對酌幾兩。
緊鄰著的,是一家糕點店,也是手工的。堂屋里,彌漫著炒磨芝麻的香味。大方桌上,紅彤彤的一片,一對中年夫婦,在包“頂市酥”。它又稱麻酥糖,是徽州特色糕點,始產(chǎn)于南宋,聞名于明清。俗稱“紅紙包”,是用炒熟的芝麻研粉和糖加料制成,用一張小紅紙包成長約3厘米、寬約2厘米的長方形,小紅紙上印有店家的招牌,其味香甜,質(zhì)感松軟。
陽光從天井里瀉下,倒更使大堂顯得幽暗,桌上的紅色也變得深沉。兩口子的專心致志與心無旁騖,讓包的過程有了一種儀式感。每累積到一定程度,女的就二十個碼成一個有棱有角的大包包起來,然后蓋上一方紅紙,用細細的草繩扎緊。模樣既鄉(xiāng)土,又喜慶。
一切如同過去。唯一不同的是扎大包的紙過于光滑平整,以前用的是粗糙的馬糞紙,上面的草屑稻殼都清晰可見。
我還是喜歡那種土得掉渣的質(zh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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