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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時節的大山村,潛伏在石臺縣仙寓山密不透風的蒼綠中。我像倦鳥投林般在村里旅居了七日。
客棧是典型的農家樂,三層小樓。生意不大,客人是每周一批,三四十個人。老板兩口子外加一個雇來燒飯的,便操持得井井有條。忙不過來時,老板的母親就過來幫幫手。老人住在小樓前的瓦房里,平時從不到小樓里來。她的娘家在東至縣,雖然和婆家屬于兩個縣,其實只隔著一座山頭。老人育有兩子,小兒子三歲時,丈夫病故,寡居一生。老人頭發梳得根根不亂,長袖襯衫的扣子扣到頸脖子,鞋襪整齊。早晨,老人到山腳下的菜園忙完后,燒柴做飯,天天如此。老板家每天三四十人吃飯,不多老人一張嘴。“老人家,為什么要自己做飯?”“不好七(吃)客人飯的。”
看著這位古稀老人,我想起早年的一件事。那是高中暑假的一個下午,我在門前的槐樹下和娘說話拉閑呱。娘低頭補衣服,穿著短袖圓領衫,姐夫騎著自行車突然而至。娘慌忙進了屋,再出來時穿著長袖襯衫,扣子扣到頸脖子,頭發梳得根根不亂。我一下明白了——這是一種世間美德,現在越來越少見了。
老板家有條田園犬,純黑的,常常跟著客人外出溜達。客人是熟人間組群活動的,小黑的選擇也是自由的。路上,小黑顛顛地跑在前面,時不時地對著路邊的樹撒泡尿。它認識自家的客人。白天從來聽不到小黑叫,夜里偶爾吠幾聲,那是其他客棧的客人從此路過。一次,我正坐在山坡茶園的一塊大石頭上看手機,不知小黑從哪躥了上來,臥在我的身旁,不喜歡拍照的老伴竟留下了我和小黑的合影。老板說,小黑是收養的流浪狗。“貓來窮,狗來富。”流浪的小黑不走了,老板心里很高興。老板認的是古理,小黑認的是好家。
對于生長在平原的人來說,有山有水就是風景。大山村空氣宜人,自成風景。拍照!大媽們的拍照三件寶:陽傘、絲巾、帽子,大紅大綠,色彩奪目,像山的基因突變了,開著艷俗的花,舍不得讓出一個空鏡頭。拍照的大媽有六七人,不停地變換poss(姿勢)和行頭。五六十歲的婦女,曾經天然地美麗過,甚至可以沉魚羞花,她們對自己沒有失去信心,對美也沒有失去信心。她們所追求的美對于大山是短暫的,對于人世間卻是永恒的。
旅居大山村的幾乎都是退休后的休閑養生之人。早晨,在蟲聲織成的網中散步,心像被淘洗般的純凈。踏上路邊專供游人行走的棧橋,曲里拐彎通向稻田深處。稻葉上掛著露珠,停有紅蜻蜓、花蝴蝶,一定是露水浸濕的夢不容易醒來,手觸到了也一動不動。一切都凝固于安靜中,包括山上的霧。不知不覺,太陽扯開了霧嵐,就像拉開了一道大幕,樹長高了,蝴蝶飛了,蜻蜓飛了,露水也一顆一顆地飛了,天地間活泛了起來。七彩陽光,也許還飽含著力量、聲音、味道,要不然怎么能驅策世間萬物。
大山村周圍的景點,三四天就玩遍了,老伴便貓在屋里刷手機、看電視。更多的人支起了麻將桌,湊齊了牌局。就像一處折子戲換到了大山村的舞臺上演,是山外的復制版,如果屏蔽了蟲鳴鳥啼,和家里的小區沒有任何區別。老板說,有上海、南京的客人,都是年齡比較大的,住一兩個月,每天就是遛彎、打牌。
我獨自包車專程走了趟唐時初建的古徽道。古徽道僅存7.5公里,蜿蜒在莽莽大山中,細若游絲,有被風摧折的竹子、御敵的古長城關隘、祭奠倒在道上旅人的“孤魂碑”,還有鵑鳥的聲聲鳴……山道上滿是“行路難”。我在村里溜達。大山村一年有九個月的旅游旺季,我發現鱗次櫛比的小樓下,蟄伏著一間低矮的土坯房,甚是扎眼。房門上一副“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對聯,門前立著一塊“泰山石以當”的石頭。我猜想,這是一戶被命運揉搓得遍體鱗傷的人家,立起一塊石頭,就是重拾了信心和希望。田間小路上,有肩扛鋤頭、腰插鐮刀的漢子走過,刀口锃亮,這是一種生活的姿態,也許他就是土坯房的主人。我一次又一次去村后的清澗溪。清澗溪和客棧前的小溪一樣,有水,有樹,有石頭,但水流有一段是上下豎著的,有的古樹是歪長扭曲的,有的石頭是象形突出的,我便覺得好,相看兩不厭。其實,客棧前的小溪是清澗溪的上游,水清見底,每天早晨有村里的婦人洗衣服,溪邊打開彩云朵朵。
山居七日,我每天都是那么的輕松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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