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有一幅非常珍貴的水墨花鳥畫,要說它珍貴,是因為它出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畫家之手,他就是我的老師蕭龍士先生。先生是安徽蕭縣人,是我國現(xiàn)當代杰出的書畫家和美術教育家,又是江淮大寫意畫派的創(chuàng)始人。在長達一個多世紀的生命歷程中,他為人、為師、為藝,為后人留下了累累藝術碩果,贏得了桃李滿天下。
我于1960年與先生相識,并拜在他的門下學習大寫意花鳥畫。上面所說的那幅水墨花鳥畫,就是當年跟先生學畫時,他專門為我所作的示范畫。記得那是在1963年元旦這一天,我去看望先生,并帶了幾張宣紙過去,那是單位里一個家在宣城的同事送給我的。當時我舍不得用好的宣紙作畫,于是帶給蕭老讓他試試效果如何。也就是這天,蕭老給我畫了這張水墨葡萄圖。畫面上結了兩串晶瑩剔透的果實,一上一下從左上方往右下方垂了下來。成熟的果實完全以墨寫成,顯得透明而飽滿;幾片墨葉大小不同,卻錯落有致,顯得水墨淋漓、充滿生機。在畫面右上角,先生還特意畫了只八哥舉足欲飛,更顯得生動有趣。可能是因為紙好,先生畫起來頗有興致,用墨也格外的出色。不一會工夫,一幅絕妙的佳作完成了,蕭老也感到分外滿意。
蕭老平時很少用純墨色畫葡萄,而在藤上畫八哥更為罕見,所以也就更加顯得這幅作品珍貴了。畫好之后,先生在畫面右上角題寫了“果實累累”四個字,接下來又題寫了“一九四九年元旦為思勝學友作”。當時我發(fā)現(xiàn)先生把年代寫錯了,就提醒了蕭老,蕭老停下來發(fā)現(xiàn)了這一問題,但思考了一會反而說:“將錯就錯吧!”既沒有改正,也沒有注明,只是在最后落上“七十四歲”的年齡和名字。就這樣,一幅落款年代有誤的作品誕生了。蕭老是1889年生人,1949年應該是60歲,但作畫的時間是在1963年元旦,這中間整整相隔了十四年的時間,先生為什么明明看到寫錯了還要說“將錯就錯”的話呢?這其中在當時我也難以理解。
直到2006年,安徽美術出版社出版了蕭老的書畫集,并把這幅作品收到了畫集里(見畫集第七十七頁)。從畫集的出版到現(xiàn)在又經(jīng)過了十五個年頭,在這么長的時間里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幅作品上所題年代有誤的問題。直到前段時間,蕭龍士藝術研究會秘書長、畫家黃小舟先生給我在微信上發(fā)過來這張作品的圖片,并提出了畫中所題年代與蕭老年歲有矛盾這一問題,我才意識到是該把這個問題說說清楚了。不然再過些年,又有什么人可以把這件事說得明白呢?到時候弄不好還會給為蕭老寫傳記或者寫安徽美術史的專家留下一些爭議呢!
先生離開我們整整30年了。這幾十年來,每當我欣賞這幅作品的時候,也總會想起蕭老當時說的那句“將錯就錯”的話。先生明明知道寫錯了年代,為什么還要將錯就錯呢?后來我逐漸感悟到,是不是先生對一九四九年這個特殊的年代有種難以割舍的情感呢?一九四九年是新中國成立的年代,也是蕭老第一次進京拜見齊白石大師的年代,對于這樣一個年代先生自然是十分懷念的。雖然題錯了作畫的年代,但是卻把心中懷念的年代保留了下來,這之中自然蘊含了先生那無以言盡的情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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