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總覺得一頭銀發(fā)是智慧的象征,就像戴著眼鏡的人,總會讓人感覺到學識淵博。后來,特別喜歡某女外交官,她滿頭銀發(fā),卻毫不掩飾,露出的笑容燦爛迷人,透出一種端莊大氣和知性的優(yōu)雅,簡直是我的偶像。那時,我對別人熱衷于把白頭發(fā)染黑很是不屑,想著等我老的時候,就要像那位女士一樣,不染頭發(fā),就留一頭銀發(fā)。
年過四十之后,白頭發(fā)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讓我有些猝不及防。開始我還覺得自己的發(fā)質比較軟,也就是平常說的不太容易白的那種,可白發(fā)增長的速度,卻讓我慌了神,先是一根根的夾雜在黑發(fā)里,接著就成了一簇簇。而且,近兩年,不知什么原因,頭發(fā)還脫落得特別厲害。詩圣杜甫,怕是也與我有過相同的經歷,“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寫得真實而妥帖。每次打掃衛(wèi)生,看著地上掉落的扭曲掙扎的頭發(fā),我都感覺欲哭無淚,而讓我更奇怪的是,每每掉落的又總是黑頭發(fā),白頭發(fā)卻似有泰山壓頂亦巋然不動之態(tài)。
為了保證頭發(fā)的總量,我堅定地采取了寧剪不拔的政策。洗過頭發(fā)后,我就讓孩子來幫我剪白發(fā)。開始她還興致勃勃,一邊幫我剪白頭發(fā),一邊聽我說起小時候寫作文的事。那時候,好像大家一寫到有關爸爸媽媽的文章,總是會說爸爸媽媽很辛苦,為了一家人的生活操勞。當看到爸媽頭上出現(xiàn)第一根白發(fā),就會覺得爸媽老了,會情不自禁地傷感和難過。其實那時懂個啥,不過是看別人文章都這樣寫,老師課堂上拿來讀的范文也是如此,自己算借鑒來隨個大流罷了。時間久了,孩子便有些煩,咕噥著不愿意了,說媽媽你的白頭發(fā)好多,剪了半天都剪不完。于是,我只好自力更生,對著鏡子親自動手。
有天上班,進了單位的電梯,電梯正面有面很大的鏡子。一直都不太喜歡這面鏡子,原因是它太清晰,臉上長個包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進電梯后我總是背過身。那天無意中一瞄,看見頭頂端幾根白頭發(fā)肆無忌憚地矗立著,映襯著邊上無精打采的黑頭發(fā),頗有些笑傲江湖的味道,別提有多扎眼。倉皇下了電梯,喚來隔壁小同事,讓她幫我剪掉白頭發(fā)。她一手拿著小剪子,一邊有些為難地跟我說:頭頂后面還有好幾根,都太短了,我怕剪的時候會剪到邊上黑頭發(fā)。我連說,不用怕、不用怕,照剪,寧可錯剪一百,不能讓一根白頭發(fā)漏網(wǎng)。
心有不甘之時,再看看同齡人,也大多青絲染成白發(fā)。有個年少時的朋友,自小發(fā)質很好,濃密烏黑;前次見到,依舊不見變化,便有些羨慕嫉妒起來,遂問起保養(yǎng)秘方。她卻輕輕嘆息著告訴我,其實,三年前在父親生病時,她每日奔波、憂愁操勞,頭發(fā)就已經變白了;也是在三年前,她開始染起了頭發(fā)。兩人便相坐無語。
于是,嘆光陰漸短,嘆白發(fā)漸生。心底下,便有些戚戚然了。想起去年參加市里的一次書法比賽,準備的作品是李白的《將進酒》,里面有“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的句子。時光,就這么忽悠一下,就把我們的青春帶走了;又是這么忽悠一下,就將我們的青絲染成了白發(fā)。于是,我的心有些慌亂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自己曾經的想法,將銀發(fā)進行到底,更何況,我輩遠不如女外交官氣質出眾,要是頂著一頭花白頭發(fā)招搖過市,怕也是要影響市容的。
好在,白發(fā)雖越來越多,但完全變白還是要有個過程,這樣,我也還有一些時間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我的白發(fā)到底何去何從?正如我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好好規(guī)劃一下我的未來,因為即便滿頭銀發(fā),今天的我也永遠會比明天更年輕,依然有可期、有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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