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云:“三月八,吃椿芽。”香椿,無疑是春菜的翹楚了。那些來自鄉野的香椿,不僅能打開孤寂的味蕾,更氤氳著鄉村童年的舊時光。
春風拂面,春水蕩漾,老屋墻角,一樹香椿,筆直而起。相比槐樹、梨樹、桃樹,它并不起眼,偏居一隅,貧瘠中獨自葳蕤挺拔。纖細的腰身,如小家碧玉,素面朝天,樸實簡單。嫩紫芽頭,猶如出水芙蓉,色鮮艷,纖塵不染,脫俗養眼。近嗅之,縷縷清香撲鼻而至;輕掰之,嘎嘣脆,天然樂律,像采春茶,簇簇自收攏掌心,如嬰兒般溫存于母親的懷抱,愈青澀愈憐愛;如賣之,濕稻草秸稈捆扎,置于篾籃之中,也素淡得好看。
香椿乃時令品,漢朝時,民間即有吃香椿的習俗。兒時,鄉村的香椿多生于野地。與之形近的臭椿,氣味刺鼻有毒,長相也遜色些。跟母親上菜園時,她常教我許多野味的識別常識,以至于稍大放牛時,也能獨自滿山采得茅針、雞冠以及野蒜野蔥之類的戰果。現在想想,孩童散養,不一定是壞事,因為就像養花,如果過于溺愛,殷勤地澆水施肥,也會出乎意外地枯萎凋零。
香椿好吃,在于口感脆嫩,唇齒生津。清水泡去細塵,開水焯燙,顏色立馬由紫變綠,加鹽、醋和小磨麻油涼拌,清脆透鮮。匱乏年代,“奢侈”的做法,當然是香椿炒雞蛋了。香椿多雞蛋少,搭配更地道。香椿含鮮,雞蛋平和,濃淡相宜,自然混揉出另一番滋味在舌尖,躍動的春光輕盈地回歸。香椿是個寶,不僅能激活味蕾,還具有一定的藥用價值。《本草綱目》載:“香椿可以祛風解毒,椿葉可生發,樗根祛蛔蟲。”現代醫學研究也表明,香椿具有很好的美容養顏功效,椿菜煎汁對金黃色葡萄球菌、肺炎球菌、痢疾桿菌、傷寒桿菌等有明顯的抑制和殺菌作用。
離鄉三十載,回村看望老姐姐。平房變樓房,前后院落,栽花種菜,如今鄉村發生著美麗的蝶變。漫瞅小花園,院角青磚壘圃中,兩棵一人高的香椿樹直立其中,像俊秀苗條的女子,腦袋上吐著嫩紫光暈。靠墻的荊棘中,一棵兩人高的香椿樹,芽頭茂盛,非木梯子才能豐獲。“前兩天剛采,你來得巧,又發出來了,中午涼拌香椿頭。”姐姐說。吾內心甚是高興,城里香椿稀罕難買,即使飯店滿滿的一盤,總是雞蛋多,香椿起點綴,我們戲稱為“雞蛋炒香椿”。姐夫善廚藝,且動作麻利,采、洗、燙、切、拌,一氣呵成,加作料、小磨麻油提鮮,一碟涼拌香椿頭上桌,香氣裊裊。我明白姐夫姐姐的心思,讓我這個城里人吃過癮、吃地道、吃舒坦,也喚醒我記憶里家的味道。
年齡愈大,寧靜夜晚,愈常憶起故去的父母,回想與他們在一起的那些艱難而又美好的日子,還有鄉村野地的家常菜。人說,味蕾是有記憶的,無論在外多少年,它都能識得家鄉的味道,母親的味道。現春菜紛紛上市,一碟香椿,土生土長,樸實中內斂單純,清純里蘊藏溫馨,懷念那一去不復返的童年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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