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7日,屯溪老大橋在洪水中垮塌。一時間,關于老大橋的視頻、圖片、文字,就像洪水一樣洶涌起來。屯溪老大橋是重點國保單位,說沒就沒了,太突然太沒道理!
她是屯溪之魂啊,多么漂亮別致的地標式建筑。
如果說,屯溪老街是一長套功夫,那么老橋就是寶劍的出鞘定格。削弱的江流飄飛的云朵,都在圍著它轉呢。是結束也是開始。劍鋒的指向:牌坊、古巷、大路、青山。徽州的濃郁和清氣,在黑乎乎的尖尖的橋墩里,在雀鳥、青藤的形狀里。三江口里的明亮,是平靜的、熱鬧的,那里的韻致和格調,給了我多少耳濡目染。誰都知道,老橋是老街的延伸,但她和老街大不一樣。牌坊是用來看的,店鋪是賣東西的,老橋可是又好看又實用的古建筑。每天每天,多少腳步要從它的身上踩過。
我忘不了屯溪老大橋。
無論家住老街永新巷,還是屯溪一中,上學的上班的都要經過老大橋。這橋肉粑一樣滋養著我們的每一天。長長的青石板,有色彩有模樣,鋪在橋面,像匣子里的好東西,讓心里踏實、明亮。我是到了一個地方,習慣回望的人。經過的苦辣酸甜,都在心里裝著。多少回,我撫著橋欄,像在自家的陽臺上,看著魚鷹、柳葉船、竹篙,如何斜成了水墨里的插頁。兒子說,這是一座好橋!如果沒有這座橋,當年他要繞多少路,才能走進課堂,才能走進向往的學堂。是的,長路奉獻給遠方。老大橋留下了無盡的傷痛和念想。
我非常后悔7月5日下午沒從橋上走一走,本打算從老大橋上回家,可那一刻,橋頭的車子密集。轉瞬即逝,這個機會沒了。7月9日晴了一上午,房前的水位到了平常的位置。要是闖過7月7日,老橋就在陽光里了。
我還在想老橋。
微信里都是老橋,與日俱增著。
上游新建的橋,改變了流向流速,開發商占了隆阜一大片泄洪區,這些給老橋埋下了禍根。一個城建老領導說,他看到橋西頭那邊挖斷了,下降做臺階,心里一驚,這么搞老橋危險!這橋兩邊頂得牢牢的,一千年也不會倒啊!
以上說法對不對,我不知道,不過,風雨飄搖里,一根稻草會壓倒一匹駱駝。
有人在微信上深情地寫著:老橋是座有靈性的橋,一直堅持到沒有行人了,才慢慢落入洪水。后來補充說,9點35分,有市民和城管信息員發現橋墩不對頭,立刻上報。有關部門迅速在橋頭拉起警戒線。我知道,老橋肯定聽到了驚恐的人聲。老橋在水中咬嚙著、撕扯著、顫抖著。9點50分,感覺到橋面上一個人都沒有了,老橋才緩緩倒下!多好的水墨長卷,被瘋了的洪水片片撕毀。慘不忍睹!484年的橋齡松散了,與旋轉的水渦疊在一起。一團水霧飄上了江面。橋斷了,屯溪殘了,心碎了,多少歸程無法還鄉。我再也不能從茫茫云水里,從屯溪走向黎陽,老橋轟擊的淚水再次漫過臉頰。
我想,要是在7月7日之前,我們也像城管等相關部門一樣,緊急啟動警戒措施,結局是否好些呢?今年的大水,我們早知道。整個6月,老天已在頻頻警告。7月6日,央視給黃山標明了紅色暴雨預警。我覺得真該罵罵自己了!有一回,看到橋上一個爆米花的,嘭嘭的聲浪不斷暴響。我請他立刻停下。我還到老街辦事處反映了這個事。這回怎么就少個心眼,不去理直氣壯地找有關部門說說。屯溪老橋是國保也是國寶啊,她是屯溪之魂,是徽州的重要段落。水那么大,要趕快想辦法,黃山市是現代國際旅游城市,我們應該向世界負責。如果我做了,我的心情就不會這么沉重;如果我做了,可能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白發老人長跪不起,對著空蕩蕩的江水哭訴著。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面對坍塌的老橋哭出來。淚水是燙人的,從心上滾過,有針扎的感受。令人欣慰的是,國家和省文物局專家,已經實地查勘了水毀情況。哭泣的小男孩,你知道老大橋的故事嗎?也許你早知道。屯溪老大橋,是徽州故事堆起來的好東西。古時候,隆阜的戴時亮嫁女,獨資造了這個橋,被水毀了;后來程子謙捐資接著造,兩年建成;通行17年后,又被水毀。他留下了名言:橋不固,我之過也。程子謙病歿,兒子程岳接著造。橋上的那些石頭,都是有棱有角的,造橋用的糯米和桐油,曾經香透了三江口。新安江后浪推著前浪,渾黃或清澈,都是徽州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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