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娘對我說她要去“莊戶”上看看。在一旁寫作業(yè)的兒子聽到了,問我:“老爸,‘莊戶’在哪里?”我話到嘴邊卻又卡住了,該怎么和兒子說呢?
兒子已經(jīng)讀初中了,他連家里的土地在哪都不知道,他只會說南地北地,東莊西莊。
我突然來了興致,“小寶,走,咱也和奶奶一起去地里看看麥子。”土路沒有以前光滑了,被汽車壓出一道道車轍,路邊的野草比以前多了,因?yàn)闆]了割草的少年。兒子在野草上蹦來跳去的,感覺挺新鮮,這讓我想起小時候,下雨天赤腳在野草上走路時的情形。
娘說:“今年修高鐵要從‘八畝地’經(jīng)過‘柳墳’,再往‘新路北’。”
兒子在一旁好奇地問:“老爸,‘柳墳’是啥?”
我指著不遠(yuǎn)處那棵柳樹,說:“那個墳邊上有棵柳樹,所以這一片地就叫‘柳墳’。”
兒子若有所思地說:“那‘老朱墳’呢?”
娘摸著小寶的頭笑了,“老朱是一個人,他是一個八路軍,被小鬼子打死了,埋在了這里,咱這里的人為了紀(jì)念他,把那塊土地取名叫‘老朱墳’。”
“嗯。”小寶聽了,很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娘,您看那幾塊地,名字都該改了吧。“茴草地”,茴草是以前為了修土坯房用的,現(xiàn)在全是樓房,茴草也沒了用處,那塊地早就種了莊稼。
還有“胡子地”,那是一塊洼地,以前只要下點(diǎn)雨,那塊地就被淹了,莊稼全淹死了。后來政府在旁邊給挖了條溝,這樣下雨的時候水都流到溝里去了,那塊地就再沒淹過。
“是啊,現(xiàn)在政策好,以前沒人愿意要的地,如今全是風(fēng)水寶地了呢。你看那‘十四畝地’,以前分給誰,誰都不想要,一來離家遠(yuǎn),二來那是三等鹽堿地,年年都收不了多少糧食。你再看現(xiàn)在,那里路修好了,政府還提供優(yōu)質(zhì)的種子和化肥,如今那里的麥子畝產(chǎn)都一千多斤呢,都快超過一等地‘南園’了呢。”
我們的對話,把一旁的小寶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嘴巴張得好大,好像在聽天書。娘見了,笑著說:“別說小寶不知道這些地的名字,咱村里的那些年輕人,有幾個干過莊稼活的?還有幾個知道的?”
“娘說的也是,現(xiàn)在都是機(jī)械化耕種了,很多人哪里還會知道那些地的名字?再過幾年,咱村里人恐怕只會說南地北地,東莊西莊了。”
娘嘆了口氣,“我們這一代人都老了,等再過幾十年,那些被我們叫慣了的土地的名字,恐怕都要被我們帶走嘍。”
每一塊土地都有名字,每一塊有名字的土地,都應(yīng)該被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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