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不賣茶。冬梅的婆婆賣茶,不僅賣茶,還采茶、做茶。婆婆生活在歙縣邊遠的山里,是那種路很好、車很多可仍然不方便的山里。皖南我跑過不少地方,她說的那個地方我沒有去過,也沒聽說過。即便是她,若不是逢年要隨丈夫到婆家去拜年,怕也不會去那里。
冬梅和她的夫君是大學同學。畢業后,冬梅回了巢湖工作,那個歙縣的小伙子也跟來了,就在巢湖落了戶,從山里面來到水邊上。
我是從微信朋友圈里知道她有茶葉要賣的。她幫婆婆賣茶。發了消息,又隨消息發了一組圖片。圖片上,一位白發老婦人穿著棉襖在采茶。茶園在坡上,一壟一壟的,四圍是高高的雜樹林。和奶奶隔十幾米遠的地方,還有一個穿著鮮艷的小女孩,六七歲光景,斜挎著一只小小的篾茶簍。一條白色的犬也跟到茶山上來了,沒事可做,躥上躥下的。這張照片,可能就是這個家庭剩在山里的全部。
我訂了一斤,六十元一斤。同時也發表了自己的感慨:這山中的環境,就一個字,干凈;這婆婆和孫女,還是一個字,干凈。
冬梅和她的夫君開車給我送茶。這是一個春深的傍晚,若是在山中,這個季節能聞鷓鴣。我下樓來取。小小的一個長方形茶袋,上面是綠色茶園的圖案,挺花心思的茶葉袋子。拎手里挺沉,像是拎著一方石頭。茶是炒青,模樣不能說好看,也不能說不好看,就是茶的樣子。好茶如好女,是不憑眼睛看的。我臨時起意又加了一斤。冬梅轉身再到車上取了來。我付錢,她說謝謝。該說謝謝的是我,這大老遠的送茶,送的還是千里之外的歙縣大山里的茶,要是說錢,六十塊錢只能算個加工費或是快遞費,茶葉和人工都是她好心送的。
我一直在喝這六十塊錢的茶。坐在我身后的女同事比我喝得都名貴,她不敢喝濃茶,說容易睡不著覺。她知道我茶的價錢后,笑著說:孫老師,你個大作家,就喝這茶呀!
我也笑了,說:這茶來路遠。遠也是一種珍貴。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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