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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建春:雪花擦亮了黑

我的姑奶在去世前,大聲呼喊:我的眼前,好黑好黑,黑出了天際。實際上這是一個太陽毒得天下白的大白天。姑奶眼前的黑吞噬她,包括她伸手撫摸的天空。

事實上,我的姑奶二十歲時就瞎了眼睛,剩下的歲月全是黑暗的。

我第一次感覺到黑是有重量的,重量是隨黑的程度而加劇的。姑奶在黑暗中摸索了五十多年(她七十三歲去世),只是在臨斷氣前大喊黑暗,這黑暗一定是沖天的重壓,她忍受不了,才抖著嗓子,叫出最后的聲音。

我姑奶很是可憐。十六七歲去水陸碼頭蕪湖做紡織工,二十歲瞎了雙眼,將大好時光淹沒在黑暗里。她年輕時的日子是怎么過來的,我不知道,我記事時她已是佝僂著腰的老人了。在我的記憶里,姑奶是個樂觀的人,喜歡笑,喜歡“搗笑話(開玩笑)”,喜歡說些逗人樂翻天的段子。如若我有啟蒙老師,姑奶是其中之一。她是鄉間不多走出去的人,蕪湖有太多的故事。小時候尿床是免不了的,姑奶就說:“天不亮就下蕪湖了。”之后,姑奶會說蕪湖和一條叫長江的江。我的頭臉是姑奶最喜歡撫摸的地方,她摸了一遍又一遍,得出的結論是:“乖孫子飽鼻子、飽眼睛,長得不丑。”后面的話我聽不懂:“不愁找不到丈母丫頭了。”她嘆了口氣,很是舒心。我略大時知道,“丈母丫頭”是老婆,反而臉發燒了。我姑奶的手是她的眼睛,手中有光明,手在我的頭臉上行走,似乎也能照亮我的眼臉。我拒絕不了姑奶的撫摸,直至我上初中了,姑奶“見”了我,還是喊著我的小名,讓我過去給她摸摸。姑奶的手是冰涼的,在摸我的頭臉之前,總是搓上幾把,然后在我的臉上輕輕游走,鼻子、眼睛、嘴巴、耳朵,摸得仔細,她的手插進我的頭發里,才會加力。她一次又一次滿意地說:“飽鼻子、飽眼睛,不丑;頭上無反骨,不錯。”黑暗沒能阻斷姑奶對我一生的判斷:能找到老婆過日子,沒有反骨平安。這是判斷也是祝愿,人能一輩子平平安安過日子,比什么不好?

我的姑奶面對黑暗是個有筋骨的人,自己生火燒飯,自己拎水洗衣服,一人住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家中一塵不染。神奇的是她還能種菜,南瓜、茄子、辣椒、白菜種了一畦又一畦,且比明眼人種得好,畦田上無雜草,蟲子也少,種的菜不僅自己吃,有時還提些送到我家。姑奶真的全憑一雙手,嚴格意義上說,她的菜不是種出的,而是憑一雙手摸出的。姑奶還養雞,老母雞就在床上下蛋。雞和姑奶親,咕咕地跟著她轉。有一年,一只蘆花老母雞走失了,姑奶到處喚到處找。二十多天后,蘆花雞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七八只毛絨絨的小雞,喜得姑奶奶見人就說:蘆花雞長眼,不做黑事。我的姑奶喜歡栽花,房前屋后都種,種得最多的是太陽花。太陽花好活,撒下種子就成,花開得艷,五顏六色一開一片。姑奶和我說后羿射日的故事,九個太陽被射落,一個太陽藏在了太陽花下,躲過一劫,留了下來,才有了天空的明亮。太陽感恩太陽花,從不曬死它們。姑奶喜歡太陽花是有理由的,理由包含的意義可向深了去。

我的姑奶從不認為自己雙眼無路,有手便有了一切。村子無電,她每晚都要點上一盞燈,虛掩著門,讓燈光照出去。“瞎子點燈,白費蠟。”姑奶不這么說,燈光為別人亮,也是好的。后來村里通了電,姑奶央求電工,在門廊上安了盞燈,天黑點亮(姑奶的天黑是以雞上籠為準的)。我敢說,姑奶門廊上的燈,是村子里的第一盞路燈。

黑是真正的黑時,我的姑奶走完了自己人生的路。她大聲叫黑,真正的黑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唯有疾呼一聲。許多年后的今天,我在黑夜里行走,突然想起了我的姑奶。我的姑奶還應該是個“詩人”,她曾經在一個雪夜對我說:“下雪的夜不黑,雪花擦亮了黑。”我以為這是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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