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張萬金的長篇新著《徽州往事》(安徽文藝出版社2019年9月出版)時,我有些感慨。掐指算來,我們相識已經二十年了,歲月這把“殺豬刀”篡改了我們的容顏,但我們對文字的摯愛始終沒有變。曾經的文學青年,如今已是文學中年。
寫作是長跑,即便是天才,也離不開必要的文字訓練。供職媒體的張萬金顯然深諳此道,他筆耕多年,先后出版了紀實作品集《生死協議》《大案迷情》、長篇小說《紀委書記的密殺令》等。但老實說,我并不是很喜歡這些作品,直到出版《徽州大宅》(2012年出版),他才真正找準了自己的寫作方位,并在這個文本里,找到了一個作家的自信。深邃的徽州不僅點燃了他的藝術激情,也賦予他更多的小說素材和創作靈感。
我敬畏徽州的山水。多年前,我獨自尋訪過徽州的古村落,每一次尋訪,我都滋生出終老徽州的念頭。徽州確實是一座“富礦”,山川秀美,人文薈萃,足以滋養任何一位有雄心的作家。致力于徽州系列長篇小說寫作的張萬金顯然也有自己的雄心,他顯然想在地理意義的行政版圖上,建立起自己的精神坐標和文學譜系。為此他做了不少功課,一面多次深入徽州腹地,親身感受古徽州的山川草木、風土人情,一面又從故紙堆里尋找蛛絲馬跡。那些潛伏在泛黃書頁里的只言片語,最終衍生為生動的小說細節,有的甚至成為布局謀篇、穿針引線的重要線索。作為“徽州”系列長篇小說之一,這一次,張萬金將《徽州往事》的寫作背景設在歙縣雄村——雄村位于歙縣縣城西南十五公里,三面靠山,一面臨水,“枝分葉散,所在為雄。”小說講述了抗日戰爭時期,雄村人、茶莊老板曹正泰營救美軍飛行員的故事。曹正泰的兩個女兒曹曼筠、汪曉茹都是隱蔽戰線上的共產黨員,小說因此有了諜戰情節以及姐妹倆的凄美愛情。當“諜戰”和“愛情”在小說中相遇時,最終拷問的,通常是人性。諸多元素的滲透與疊加,尤其是對人性的拷問,增添了《徽州往事》作為一部長篇小說的藝術性,也在文本內部構建出一個豐盈的藝術空間,借用安徽省作協主席許春樵的話來說,“小說有青春愛情,有刀光劍影,多變的敘事手段,反思歷史與人性,可謂諜戰小說佳作。”
雖然《徽州往事》堪稱安徽本土諜戰小說的一次小收獲,但《徽州往事》又不是一部嚴格意義上的諜戰小說。曹正泰是誰?他的祖上是大名鼎鼎的曹振鏞,乾隆朝戶部尚書曹文埴之子,歷三朝、相兩帝,福祿壽俱全。除了曹正泰,《徽州往事》中還出現了戴笠、杜月笙、胡蝶等風云人物,這使得《徽州往事》在寫作手法上又有了歷史小說、非虛構寫作的某些表征,這在語言、結構以及文體意識上表現得尤為明顯。這自然與作者的媒體人身份有關,或者可以這樣說,作為小說家的張萬金,并沒有徹底擺脫自己的媒體人身份。媒體是一個和社會良知息息相關的職業。這讓我想到眾多媒體出身的作家,比如海明威、懷特、略薩、莫言,曾經的媒體人身份,或多或少地影響過他們的寫作立場。“沒有記錄,就沒有發生。”在此背景下觀照《徽州往事》,我們不難發現作者的用心。不過,我想,張萬金對徽州的小說探索應該是一個逐步深入的過程,《徽州往事》或許只是一個開始,對于一個逐漸走向成熟的小說家來說,這是一個喜人的標志。
作品自己會說話,評論別人的作品也涉嫌虛榮。作為多年好友,我無意吹捧萬金兄。寫作經年,我們都不再需要無謂的吹捧。好在吾道不孤,我們一直在路上,心里亮著一盞燈。期待萬金兄的筆觸能向人性更深處挺進,寫出更有文學意味、更有徽州底蘊的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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