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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紅說||她的名字叫小娣

前幾天有個熱搜是“那個叫招娣的女孩決定改名”,我想起我認識的一個名叫“小娣”的女孩。

上世紀八十年末,我姥姥每次來我家,都要去一個姨姥家小住。

姨姥家距我家二三里路,走過去十多分鐘,并沒到需要留宿的地步。

但我家當時住的有點緊巴,姨姥家卻有著相當闊綽的一個小院,甚至有兩間專門的客房。更重要的是,姨姥這人富而仁,一年到頭農村的親戚鄰居往來不斷。看病的,打官司的,兩間客房都住不下,要在客廳里打地鋪,儼然成了村里的接待辦。對于我姥姥這位發小,她尤其歡迎。

在姨姥家,我姥姥很放松,只是我姥姥的放松,每每跟她的控制欲成正比。她開始數落姨姥兒子早晨不起床,勸姨姥的女兒不要吃湯泡飯,好在舅舅和小姨都繼承了姨姥的好脾氣,一笑了之。和我姥姥嗆上的,是姨姥爺那個名叫小娣的侄女。

我當時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哪個字,大家念她的名字時,會兒化成“dier”,卷著舌頭念,多少有點怪,倒也和她本人的古怪性格匹配。

小娣是姨姥爺弟弟的女兒,小娣弟弟出生時,父母嫌家里孩子多,將小娣送了人。姨姥爺聽說后,叫他弟媳去抱回來給他養,小娣就此進了城。當時她四五歲,姨姥爺夫婦視如己出,姨姥很費事地幫她洗掉一頭虱子,姨姥爺找關系把她送進重點小學。

她讀到初二,跟不上班,自己要退學,在姨姥爺家里做做家務。姨姥爺打算等她成年就幫她找份工作。

大家都說,小娣這是因禍得福,連她的姐姐們對她的造化都很羨慕。但小娣似乎并不惜“福”,常常一肚子沒好氣,說話口氣很沖,家里一天三頓吃什么,都是她說了算,舅舅和小姨都要避其鋒芒。

當我姥姥和小娣這兩個硬茬遇上,沖突自然難免,好在那時生活空間太小,吵吵嚷嚷幾乎是每一家的常態。吵完我姥姥照常去姨姥家,小娣也繼續以一種強勢的姿態,寄人籬下。

小娣是個能一分為二的人,她和我姥姥反目,對我倒還好。有時候她會和我聊聊天,告訴我她有三個姐姐一個弟弟,她排行第四,她的名字就是女字旁加個弟。我當時不知道這個字啥意思,只感覺有個“女字旁”別有風味,不像我的名字那么大路貨。

她說姨姥爺已經在幫她找人,她可能會去玻璃廠,也可能去牛羊加工廠。玻璃廠聽說有點危險,牛羊加工廠味道有點重,先去再說吧,大不了將來再調。這么說時,她的眼神里有點迷惘,也不無希望,就像這個年齡的很多女孩子一樣。

她后來去的是牛羊加工廠,還住在姨姥家里。她從廠里帶回牛油,方方正正的,像個白肥皂。牛羊加工廠味道確實有點大,姨姥爺答應幫她再去找人。他們家現在更加上心的,是幫她找個對象。

這年小娣十九歲,長得不算美,但已經發育得很充分。個子高,偏壯實,我看《紅樓夢》里講司棋“高大豐壯身材”,心里浮出的就是她的樣子。總之大家都覺得她是個可以結婚的姑娘了。姨姥托我媽也幫著上點心。

我媽興致勃勃,在飯桌上和我爸商量。我爸勸她少管閑事,給人介紹對象,看似成人之美,卻顯示出對方在你心中的斤兩。我爸說他有個同事因為給人介紹對象而大大得罪了人,這位同事以為是天作之合,對方卻認為辱沒了自己。

我爸可謂相當清醒,但再清醒的人,也會在某些時刻忽然上頭。有天我爸有個熟人問他,能不能給自己兒子介紹一個對象,這孩子的終身大事愁死他了。

那孩子我爸見過,沒啥大毛病,就長得不太好看。你要說多丑也談不上,主要是比較矮小。不是那種普通的矮小,有一種很奇怪的壓縮感,我爸說他們農村叫做“長僵了”。就是本來應該長成大個兒,不知道哪個節骨眼上出了岔子打住了,有一種發育的停頓感,不是一個順順當當的小個子。

他父親是個有數的人,所以強調對女方沒啥要求,農村來的也可以。這倒讓我爸心里一亮,看事情要看整體。局部地看,這男孩是不行,整體地看,這男孩又行了。這個熟人本身是城二代,家里繼承了兩三套房子,他和妻子都在機關上班。這么說吧,這個男孩的短板雖然很短,但長板還是很長的。

小娣來自農村,無依無靠,找個家境殷實點的,可以少吃點苦。至于說男孩丑了點,那年頭不還有一句話嗎:“漂亮的臉蛋長不出大米。”

我媽把這個情況跟姨姥一說,姨姥姥很心動,當即安排兩人周末見面。

那個周末,我爸媽帶著我和我弟一同到場。男孩的爸媽也都來了,顯然很重視。那是一對看上很體面的中年人,衣著齊整,相貌也很說得過去,他們的兒子多少有點基因突變了。

估計之前很遭遇過一些挫折。他們弓著腰,謙和地笑著,像是不小心種出一畦壞莊稼,兜售時難免心虛氣短。

“壞莊稼”臊眉耷眼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十月中旬,天氣不算太熱,他出了一身汗,襯衫半透明地貼在后背上,更顯狼狽。

小娣也不說話。

只能是大人們說,說些社會上單位里的事,爽朗地笑,但時不時會突然停止,不約而同又全無默契。然后有人頂不住壓力趕緊接上,整場談話是又熱鬧又冷清,讓年幼的我了解相親是一件多么尷尬的事。

男方來前,我們這邊的大人們討論過要不要留飯,現在看這不太現實。男方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在主人再不留飯就不太合適的那個時間點之前告辭了。

他們走后,大家都有些無語,姨姥說:“他爸媽長得還可以。”這句話一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姨姥爺說:“這孩子倒也老實,過日子應該還好。小娣,你們多處處,處著處著也許就處出感情來了。”

就是這句話讓小娣炸了,她說:“什么叫處著處著處出感情來?是把兩頭驢栓在一塊嗎?我是人,不是一個東西,你們把我放哪都行!”說著她涕淚橫飛,竟至于伏桌嚎啕。

全家人都看呆了。姨姥爺充其量提個建議,愿意不愿意不還得看你自己嗎?咋就反應這么大?

小娣還沒完,哭得掏心刮肺的,從她被送人開始,說到進城里給人“當丫鬟”。她說家里每個人都不拿她當人看,小姨給她擺臉色,舅舅半夜回來喊她起床開門。姨姥呢,一來客人就喊著“小娣倒茶”,人人知道她是這家的下人。她唯獨對姨姥爺沒挑出理來,大概姨姥爺不怎么在家,且畢竟是她大伯吧。

她的控訴像突如其來的雷暴,讓在場所有人都開始懷疑人生。平時看上去不都挺好嗎?普通日常里竟有這么多黑洞。小姨后來悄悄地跟我說,她擺臉色是因為小娣把她才買的的新裙子穿自己身上了,平時她的衣服都由著小娣穿。舅舅則賭咒發誓,他總共就一回沒有帶鑰匙,家人之間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

作為旁觀者的我,也受到靈魂上的洗禮。我長大后對于各種親密關系都不太信任,絕不是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看我應如是。青山說不定煩你煩夠嗆呢。

那天唯一沒有被控訴的姨姥爺臉色最難看,待小娣的哭鬧告一段落,他耷拉著眼皮沒有表情地說:“你的這個事兒你自己做主。你覺得這個家不好,你也可以住到廠里去,你已經成年了。我們養活你一場,本來也不圖你什么。原以為你愿意住在這兒,看來我們都錯了。”

顯然他內心的挫敗最為強烈。

說完,他進了自己房間,其他人也各自散去。我們一家出門時,我回頭看了小娣一眼,她呆坐在椅子上,眼睛盯著桌面,像是有一張灰色的網,罩住她的臉,麻木而又模糊,方才的斗志已轉化為無可遮挽的失敗感。

我再去姨姥家,聽說小娣已經搬了出去,也沒有住廠里的宿舍。姨姥爺到底沒法真正絕情,找朋友借了一間小房給小娣住。

小娣搬走之后倒是回來過幾次,我從小姨那聽到她的新消息。她戀愛了,男的是她的工友,她拿了照片給大家看,是個很時髦的年輕人,蛤蟆鏡,喇叭褲,長得不能說不好,但跟小娣不太搭的樣子。

但小娣是開心的,一個證據是,她吃完飯掃地時,默默地笑了。小姨問她笑啥,她說沒笑啥,這是典型的戀愛中的女人的表現,小姨判斷,她一定是想起和那個男的有關的一些事。

過了一陣子,小娣忽然不再登門。大家都納罕,莫非她結婚了?我爸甚至猜她已經離開這個城市。姨姥爺不放心,跑去小娣住處,她好端端地在床上躺著呢。

人憔悴得很,說是生了一場病,姨姥爺問起那男的,她轉過背去不說話,落下兩滴淚。姨姥爺把她的動態帶回家,大家都猜,她一定是失戀了。

之后小娣再也沒來過,姨姥爺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去找她,忽然接到幫小娣介紹工作的熟人的電話,說小娣把工作辭了。姨姥爺在家里無能狂怒,發誓再也不管她的事。姨姥不放心,到小娣住處敲半天沒人開門,鄰居聞聲走來,說小娣早搬走了。

姨姥兩口子都有點慌,向來夫唱婦隨的姨姥忍不住抱怨姨姥爺沒事找事,姨姥爺又氣又急,說不出話來。他們都打算報警了,出門逛街的小姨帶回一個消息,說小娣在東大街賣衣服呢。

東大街是個批發市場,也做零售,本市的潮流信號,都是從那里傳導出去的,價格也比百貨大樓實惠得多。

小姨沒想到會在那里遇到小娣,第一眼她都沒有認出來,也就是一兩個月不見,小娣像變了個人。燙了頭,涂著艷麗的口紅,和大東街上那些賣衣服的女孩一樣,披著當季流行的白色滑雪襖,系著個腰包。她表情不冷不熱,告訴小姨,她現在在這里干了,就去招呼別的顧客,將小姨晾在那里,似乎吝于給她交代。

姨姥和姨姥爺聽了都有點受傷。后來姨姥跟我姥姥說:“老年人說話一句不得掉地上,‘升米恩斗米仇’,養小娣一場,沒想到她在心里跟我們結了仇。還有一句話,‘羊皮貼不到牛身上’,不是自己生的,對她再好也沒用。”我姥姥對小娣的忘恩負義簡直咬牙切齒,說:“良心被狗吃了,不到得有好下場。”

我姥姥說話向來狠,經常罵人“炮沖的”,我爸一聽就皺眉,覺得是詛咒。她說小娣沒有好下場,是她常規的咒罵,在小娣身上卻成了精準的預言。

我們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小娣原來還是那個攤位的“老板娘”。不知道她怎么認識那個賣衣服的小老板的,反正倆人一見傾心,迅速談起了戀愛。在小老板的攛掇下,她辭了職,退了房,和小老板同居了。

小老板說把欠款還完就和她結婚,但那一冬老下雨,生意不太好。小娣盼著天晴,盼著能多賣幾件衣服,盼著盼著,盼來了一個人,小老板的老婆。

小老板這老婆出了名的厲害,曾經把小老板打得從二樓跳下來。這回他老婆顧不上收拾他,直奔小娣而去,小娣雖然也不是吃素的,不比他老婆身經百戰,被扯著頭發在地上踹了好幾腳。

小老板灰溜溜地跟著他老婆走了。小娣一時幾乎流落街頭,后來跑到飯店里幫人洗盤子,勉強有了容身之地。再后來嫁了個比她大二十多歲的四川男人,也沒什么正經職業,冬天幫人送點牛羊肉,夏天幫人送點啤酒,從中間賺點微乎其微的差價。小娣生下女兒之后,四川人在這邊有點混不下去,帶她們母女回了鄉下老家。

“唉,等于是白養了她。”說這句話的是小娣她媽,數年之后,小娣她媽就那么坐在姨姥家的客廳里,對著滿屋子人,拍著大腿,像講人家的事一般,將小娣的悲慘經歷一一道來。

正好我也在,那時我已經十六七歲,開始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世界,我發現她媽說這些時還挺開心的。大概她平時不太容易成為中心,再有就是她像劉姥姥進榮國府,雖然兩手空空,能有點有趣的東西講給闔府上下的人聽也是好的,她還指望姨姥夫婦拉扯她兒子呢。

姨姥不斷地震驚,然后有疼惜也有恨鐵不成鋼,畢竟小娣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她曾一心想為小娣安排一份有保障的生活,哪想到弄成這樣?有個親戚總結:“做人還是要知恩圖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然就是心比天高命如紙薄。”大家都點頭稱是。

我覺得哪里不對,但沒有說出來。我沒有說出來的還有,小娣去四川之前,去過一次我家。

那個暮春的傍晚,我們一家正在廚房里吃飯,她忽然走進我家院子。我們全家一時都有點無措,不知道怎樣面對她。但她這次看上去一點都不“個色”,臉上有隨和而疲憊的笑容。她似乎知道我爸媽心中的驚疑,卻也不想解釋什么,坐下來說了幾句家常話,問了一下姨姥和姨姥爺最近身體可好,沒說自己在干嘛,就離開了。

她走后我爸媽面面相覷,我媽說,一開始還以為她是來借錢的。我去把我媽給她沏的那杯茶倒掉,那杯茶她沒有喝,一直在手里握著,仍是溫熱的一滿杯,我倒進水槽里,看著沖出來的一縷熱氣,莫名有些難過。

有很多年,我也將小娣的人生總結成性格悲劇,壞性格,會讓人生突然失控,滑向不堪想象的境地。

后來我認識了更多名字里帶個“娣”字的女孩,我家鄰居的外甥女都叫小娣。我才知道它并不是字典上“姐妹”的意思,而是希望這個女孩能夠“帶弟”“接弟”“迎弟”。剛剛來到塵世的女嬰,就被當成跳到下一環節的工具人。

這種帶有功能性的名字還有“婷婷”,看著也很美,我是從一個叫這個名字的明星那里得知,它的意思是“停停”,停下來吧,不要再生女孩了。更美的還有“渙渙”,我問那個叫“渙渙”的女孩:“你這個名字出自《詩經》嗎?‘ 溱 與 洧 ,方渙渙兮’。”她白了我一眼,說她爸只是希望下一次能換個性別。

這樣的名字是一個烙印,從她們一出生就被加諸她們身上。然后希望她們若無其事光風霽月地生活。就像小娣,被當成一只小狗隨意托付,自幼漂泊在一個又一個他鄉,沒有任何人給她一個解釋,大家都覺得,這已經是很好的生活,你原本可能會活得更糟。因為,你是一個女孩,你托生于一個不受歡迎的性別。

不是性格決定命運,是命運決定性格,是小娣的命運讓她又強硬又脆弱,又暴戾又無助,又敏感又愚鈍,讓她顯得很有攻擊性,失去被同情理解的基礎——童話里那些得到救助的女主就算不美麗,也一定是無辜和弱小的。

但她的本質是一個蹲在墻角哭泣的小女孩,如果當時也有人能蹲下來,問問她為什么哭,是不是她的人生走向就會完全不同?沒有人這么問,甚至沒有人想起來這么問,大家對她背負的東西視而不見,一個“古怪”的評判就把一切結束掉。

她想從這種被隨意放置的命運里出走,婚姻是她唯一可以發揮的空間。但是她資本少,經驗少,卻賦予婚姻對抗那強大世界的使命,慌亂中一步錯,步步錯,她的婚姻,不過是她不幸命運的疊加。但是大家都覺得,是她自己不知好歹,才落這么一個現世報。

這一認知對我影響很大,我不再像過去那樣迅速而輕易地給人下結論,甚至讀到書里那些不怎么可愛的人,也會想想他們的來路,他們成為那樣的人,是不是要自己負全責。《了不起的蓋茨比》里有句話,說我的父親曾經給過我一個忠告,當你打算批評什么人時,要想想對方是不是有你所具有的條件。大抵如此。

我不知道小娣如今生活在何處,處境有沒有改善,只希望小娣不管過得好不好,都能成為心安之人,宿命的問題,無須自己扛。


—— 本文由大皖新聞原創 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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