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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整理閣樓上的舊物,發(fā)現(xiàn)其中有個盒子,打開一看,是厚厚兩本裝訂好的書信。一時間且驚且喜,我找這兩本書信很多年了。
2007年,我在報社做情感版編輯,有天一個陌生男子來找我,交給我這兩本書信集。如今我已經(jīng)記不得他的長相,連他說了什么也淡忘了,似乎這是他和一個女性筆友的通信,他想讓我看一看。
筆友這事兒我了解,上世紀九十年代,幾乎所有青春雜志封底或是內(nèi)文最下端都有一行行地址和姓名,是一些渴望友誼或者曖昧情感的人發(fā)出的召喚。有時候,還會有些自述類的文字,描述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興趣愛好等等。比如,有次我就看到一個人說自己“人生坎坷,喜歡李商隱。”
不過這個男子和筆友通信還要早,第一封信始于1983年。之后他們斷斷續(xù)續(xù)互相寫了十幾年的信,女孩最后寫給他的那封信是2001年元月。
我一直覺得交筆友是個不靠譜的事,兩個文青或者有文青潛質(zhì)的人,一定會在文字中嘗試著隱藏與表演,我不太相信,筆友能夠轉(zhuǎn)化為真正的朋友。
但人家那么信任我,也不好讓人拿回去。我收下了,答應(yīng)會認真地看看,心里也想著認真看看。但這世上的事,就怕認真二字,一認真,就覺得是個天大的負擔,等我某天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當真要認真看一看時,居然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心里頓時像壓了個千斤重的石頭,人家十幾年的通信,一段青春,被我搞丟了怎么得了,不過這些信總會冒出來吧。又過了幾年,還是沒有找到,那個男子也沒來找過我,我不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是他不來討要的,我沒有替一個人保管好幾年的義務(wù)——雖然,我是一開始就找不到了。
現(xiàn)在看到這些信,很高興,打開翻了一下,從1983到2001,十八年間,兩個人的生活與情感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簡直有點日劇《情書》的感覺。
1983年,男孩剛滿十六歲,高一學(xué)生,成績不算好,但自視甚高。從小就是出了名的聰明孩子,小學(xué)初中成績都很好,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進了高中后成績忽然大不如前,因為體育不夠好,也沒有被評上三好學(xué)生,他想到書本里尋求答案,沒有得出個所以然,這可能是他希望有一個筆友的原因。
女孩子在外省一個小城,待業(yè)在家,父母關(guān)系不好,經(jīng)常吵架。家里的氣氛很糟糕,她需要一個出口,和這個男孩的通信就成了她的出口。
一開始的信件里,都是為賦新詞強說的愁,兩個人各有自己飛花浮絮般的苦悶,又彼此像個大人那樣安慰著對方。漸漸的,女孩找到了工作,煩惱變得具體,男孩高考失敗,不知道何去何從。他們一再相約著要見面,但都知道自己一無所有,無法越過千山萬水到達對方身邊,只能是幻想不確定的許多年之后執(zhí)手相見的情形。
將來我們總會更好一點的。少年時候,我們都會模模糊糊地這么想,會變得更有錢,更能干,然后更自由。等到真相逼到眼前,才知道這想法未免一廂情愿。
女孩的工作很不順,家里又總是低氣壓,便希望通過結(jié)婚來改變。雖然她隱隱對這個男孩有點好感,天長地遠,他肯定不是自己的良人,于是開始接受別人的介紹,相了幾次親,在其中挑選了一位。
這一腳就跳進了火坑,丈夫吃喝嫖賭,不但對她很冷漠,對他們的兒子也是不管不問。又在外面欠下大筆債務(wù),每每債主上門,她為求安寧,還要借錢去幫他還。
只能是離婚了。離婚之后,她住回娘家,以前的工作離娘家太遠,接送孩子很不方便,她辭了職,想在附近找個工作,哪有什么好工作等著她,就在這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癌癥,乳腺癌。
男孩的人生比她要順利一些,招工,轉(zhuǎn)干,娶妻生子,活在主流軌道上,只是一天天地感覺失去了自己。他曾經(jīng)喜歡寫詩,讀書,現(xiàn)在經(jīng)常在麻將桌上度日,他討厭酒桌上的氣氛,但每每身不由己。好容易下定決心告別這種生活方式,安靜下來又感到無所適從,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回不去了,只有偶爾收到女孩的來信,他才能看到過去的自己。
困境中的女孩更是把男孩當成唯一的精神支柱,在她為生計奔波煩惱時,想起男孩,心里就像有一道光。她時常想象他們見面的場景,一次次夢見他,卻還是克制給他寫信打電話的欲望,怕影響他的家庭。對于她來說,只要存這個念想就夠了,見與不見,沒有太大關(guān)系。
他們終究還是見面了。在相識十八之后,男孩有個機會出差到女孩附近的城市,見面時的情形不得而知,但女孩后來的信里滿篇都是失望。她吃驚于男孩是如此脆弱,居然在她面前淚流滿面,也吃驚于男孩居然坦白告訴妻子要去跟她見面,她想起丈夫曾經(jīng)帶給自己的傷害。整個過程給她強烈的失控感,一個夢,破滅了。
這是女孩寫給男孩的最后一封信,后來她就消失了。男孩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說起來好像是很簡單的一個見光死的故事,我看了卻很感慨。不能說男孩錯了,是時間錯了,他們相識于青春年華,相見于人到中年之際,一個是風鬟霜鬢紅顏憔悴,一個是頹唐失落面目全非,還想在對方身上尋找曾經(jīng)的想象,怎么可能?
如果再早一點見面,就會好一點。那時他還是清爽少年,即使有粗疏之處,還沒有被世事摧殘過的她,也有余地原諒和接納,即使大家將來還是要陷入平凡,一起陷入,互相就能看得習慣。
這就是人生,也是命運。陰差陽錯,行差踏錯,最后只剩下錯錯錯。但如果都是對的,這人生豈不也太無趣?歲月之美,就在于那種意外和滄桑感,能夠有這樣十多年的一場相知,也不算一無所獲。(配圖/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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