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好詞時,滿天星斗都在放光;寫至悲傷處,躺在床上吃速效救心丸。思維清晰,語言精彩,個性直率,聽著名劇作家侯露聊天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上周五下午,侯露面對徽派的直播鏡頭侃侃而談,從回憶童年經歷到揭示戲劇亂象,從創作心得到現實思考,侯露對自己從事的戲劇事業有著無限的激情和熱愛。
戲劇是最適合我的表達方式
徽派:聽說您從小就多才多藝,對舞臺有著很深的感情?
侯露:我的童年時期接受的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培養教育。小學的時候就是文藝積極分子,在學校組織的合唱隊、舞蹈班里,和同學們一起唱歌跳舞編故事,也在體操比賽、游泳比賽中拿過獎。后來下放到六安農村的時候也不忘唱歌跳舞,穿上芭蕾舞鞋,感覺舞臺就屬于我自己。一路走來,這些經歷都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徽派:戲劇對您來說意味著什么?
侯露:戲劇從生活中提煉,在舞臺上還原。人總要找一個把自己內心想法抒發出來的平臺,戲劇最適合我,可以樂,可以悲,可以盡情吐出心中的話,通過演員的唱念做發揮得淋漓盡致。對我來說,戲劇不是水,更像酒和茶,是釀制出來的。我不光寫戲劇,也寫詩歌、散文和小說來表達自己。但是,戲劇是這幾門藝術的綜合,最難的也在這。某個時刻突然想到一個好詞,感覺滿天星斗都在放光。兩三天里一場戲寫不出來,堵在那里,又很難受。東西出來后還要一遍遍修改,像蠶在吐絲,把自己抽干。
戲劇承擔著文學和歷史的使命
徽派:您對目前戲劇整個創作現狀怎么看?
侯露:有一些亂象。第一,很多違背藝術創作規律的事在發生。比如說,一些大牌的編劇、導演,幾乎不顧創作規律,出現很多麻煩。只要作品能得獎,不惜幾百萬投進去。結果就演這么幾場,專家覺得不錯,觀眾也都說好,但是這種大制作的戲對劇場要求很高。全國各地演出,服裝道具等等需要幾輛大卡車裝。第二是創作隊伍青黃不接。我們總說要出作品,出人才。我看過很多年輕人的作品,東西很順,技巧沒問題,但是沒有胸襟,沒有情懷,沒有格局。總盯著自己那點事,成長的一些苦惱,社會差異下的一些問題,淺吟低唱,這是我最著急的。戲劇說到底是文學的東西,不僅僅是唱唱跳跳,演個樂子愛一回那么簡單。你看關漢卿、湯顯祖的作品,那都是有思想有情懷的,是有一定歷史和文化使命的。
徽派:現在有很多年輕人癡迷戲劇,對于年輕的編劇您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侯露:視角的培養很重要,一種訓練方式是從小我出發,打開眼界,解放思想,摒棄狹小短淺、匆匆忙忙的碎片式觀察生活。現在的狀態很麻煩,年輕人在這個社會飛速運轉的模式下,很難停下來好好思考。而時代呼喚的好作品,一直弄不出來。比如說,今年是改革開放40周年,我們都是改革開放的受益者,但出現視角很窄的作品,感染力、藝術性都達不到。那么40周年寫什么,其實用心的地方到處都是故事。安徽是改革開放的發祥地,出了包產到戶,還有民工潮,農民走出去打工,還有一些人回鄉創業,整個農村面貌發生變化。之前我到無為采訪一名農民工,她撫養了三個農民工的遺孤,培養出了五個大學生,在她面前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相信這樣的作品出來,所有的人都會振奮,會感謝生活。解放思想不僅是從技巧上、視野上,還要從美國大片、韓國電視劇和日本動畫片中解放出來,年輕人的創作模式被錮死了,不知道身邊還開著別樣的花。小人物大時代,我們要講好中國故事,關注中國人。
徽派:為什么您總能發掘到那么多的好故事?
侯露:可能因為我容易入戲吧。這幾天在給湖北黃岡音樂學院寫戲《霜天紅燭》,采風,都是故事。看到的都是讓你揪心、流淚的,太感人了。黃岡試卷大家都做過吧,這個地方不富裕,但扎扎實實幾百年做教育。創作要這樣做的話,命題作文也能做好。
編劇要有一份耐得住的心
徽派:生活的這片土地,給您的創作帶來靈感了嗎?
侯露:今年開春以來,一些老編劇的相繼去世讓我覺得挺慌,也覺得非常遺憾。我們的任務是加大了,很多活也盡量帶著年輕人。他們也有創作欲望,但學校學的技巧在實踐上還是有些問題。城市里真正發生的東西,他們看不見也聽不到。合肥這塊風水寶地,多少故事在這里。環巢湖十二個鎮發生了多少故事,愛國將領衛立煌一生的傳奇,在祖國山河一片血海的時候,還在大蜀山下堅持辦學,太讓人感動。我們是趕上了好的時代,而我們身邊曾經有過的這些歷史的時光卻很少有人觸筆。
徽派:作為編劇,您認為最重要的特質是什么?
侯露:其實對編劇的要求很高,北電、中戲這些藝術院校的戲劇文學系錄取分比其他專業都高。編劇是幕后英雄,在這個功利性多的社會,作為劇作家,要有一份耐得住的心,境界是沒辦法拿錢去衡量的。我們呼吁很多年的徽劇保護,6月9號,新徽班進京,在故宮暢音閣大戲樓盛況重現,并向來自世界各地的故宮游客開放。坐在臺下我想,什么劇種能在暢音閣演出,這個劇種如果不是很棒的話,根本壓不住這壯觀的三層大舞臺。作為編劇,要在知識里穿越,在藝術里穿越,在我們的土地穿越。
作品能夠流傳才是真正的獎賞
徽派:感覺您特別享受創作的過程。
侯露:每次寫新作品的時候都像剛開始寫戲一樣,像個小姑娘,手忙腳亂,很青春。活在戲里,每一個作品,一次次的體驗,給的都是新的,沒有一點套路。《風馳瑤崗》,臺詞現在我都能倒背如流。寫《丁汝昌》寫到難過的時候,心都要爆炸了,躺床上吃速效救心丸。無奇不成戲,戲寫的是人,人最有意思,人的喜怒哀樂,人創作的東西,想說的東西,捕捉人物的光,自己被征服,觀眾被征服,這里面技巧無窮,當編劇的快樂就在這。
徽派:入行至今,您創作了那么多作品,也獲得了很多大獎,對于自己的作品,您最看重的又是什么?
侯露:我認為檢驗作品的標準是流傳。2015年我在北京和安徽名人館舉行過從藝40年的作品演唱會,從1975年考入池州地區文工團,后來考入中戲,畢業后分到安徽人民廣播電臺工作。40年過去了,我也想檢驗一下。沒想到幾十年前的作品還被戲迷傳唱,《商女春秋》演了上千場,《萬年橋》至今在社區演出受歡迎,老百姓很喜歡也給了我一種自信。這是劇作家應該追求的,作品能夠流傳,才是真正的獎賞。
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客戶端記者 李燕然 蔣楠楠/文 陳群/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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