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市一個三歲的孩子被狗襲擊,情狀慘不忍睹,送到醫院縫了一百多針,到現在也沒找到狗主人,狗也不見了。
這件事在我的朋友圈里刷了屏,所在的幾個本地群也大多在談這件事,義憤,且悚然,誰走路上不是時不時地碰到個不牽繩的狗,有的狗狗有疏離感,遠遠地看著陌生人還好,有的狗狗或者狂吠,或者呼啦撲上來,別說孩子,大人看了都怕。咬人的這只狗,后來就不見了,即便是流浪狗,它能夠丟失,想來主人當初也沒認真牽繩。
然而,還是有一種奇怪的聲音混進來了,我看到相關新聞下面的評論里,點贊最多的,居然是這樣一條:“明明是小孩過來逗狗的,家長也不管管,家長責任最大”。
說這話的,有的是極端愛狗人士,他們說什么都不奇怪。他們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家的狗不咬人”,要是真咬了,他們就會臉色一變:“誰讓你離我家狗那么近?”更有甚者,還有讓受害者反省的:“為什么我家狗不咬別人就咬你?我家狗是認識好人壞人的”。
對于這類人,沒法以常理說,不養狗他們也是壞人,是開車時會加塞搶道的那類人,養狗,不過是讓他們的低素質更加凸顯而已。
還有一類人,并不養狗,但也這么說,他們是習慣于要求別人做完美受害者的一類,旁觀所有的傷害事件,他們挑剔的目光總是落到被害者身上而不是施害者身上。
比如說,女孩被人強暴,他們會說,誰讓你穿得那么少,又回來得那么晚;有人開寶馬被人打劫,他們會說,誰讓你那么張揚來著;就連前段時間江歌日本遇害事件,也有人指出,江歌自己也有責任,誰讓她對別人的事情滲入度過深——可是,并沒有證據證明,江歌不是躲不過而是主動將這個事兒攬自己身上的,看客們如此著急且不顧事實地發言,實在是太喜歡在受害者身上找毛病了。
再說回孩子被狗咬傷這件事。我們常常懷念過去的時代,孩子們或是三五成群地呼嘯而過,或是三三兩兩地自己去上學,什么時候起,這樣的景象已不再,各種機動非機動車亂竄,不牽繩的狗狗亂跑,家長確實不能不將孩子看緊點。
但是這種話作為善意的提醒可以,追責則不行,因為,家長需要看緊孩子,是建立在“環境太糟”的前提下,如果狗狗都能夠牽繩戴籠,孩子大可以在小區里自在地奔跑,家長也用不著步步緊跟,這種糟糕的環境,已經擠壓了大人和孩子的自由,再將“小安?!钡燃壧岬綐O限,這個世界就別想好了。
但也不是特別難理解,要求別人做完美受害者的人,不是壞,也不是傻,這其實,是一種最咄咄逼人的怯懦。
看到惡性事件,誰都難免產生一些代入感。勇敢的人感覺到出手的必要,不能讓這世界每況愈下。怯懦者,并不敢“強求”施害者改變,他們覺得壞人太強大了,根本不敢蚍蜉撼樹,他們本能地想到,怎樣才能不礙著施害者的眼,給人家讓出更寬敞的路。
他們會本能地去看受害者的所作所為有沒有瑕疵,如果有,他們就放心了,他們覺得,自己應該并且能夠做得更完美,那么,就能完美地躲開各種傷害。
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單單只是想一下,并不能緩解這些人內心驚濤駭浪般的恐懼,他們要張揚自己的觀點,要普遍尋求認同,當所有人都覺得受害者自作自受罪有應得,那么,這些人,就可以認為,完美的自己,一定是安全的。
但事實上,這是一種鴕鳥行為,首先你無法做到完美,不管你有多么當心,一旦出了事,總有一些細節,可以被下一撥對“完美受害者”有執迷的人視為瑕疵;再者,時刻處于備戰狀態,比如說時刻把小孩抓在手中,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永遠保守,永遠草木皆兵,會不會瘋掉?
就算你做不到勇敢,也可以保持沉默,大聲要求別人做完美受害者,其實是一種假裝成強悍的怯懦。
作者 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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