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皖新聞訊 農忙時在長豐老家幾畝地里勞作、農閑時到合肥市區打工掙錢,撐起這個風雨飄搖的家。這是老公出事后,朱大紅持續了23年的生活。
23年來,朱大紅刻意讓勞作占滿自己的生活。“就是硬著頭皮一直往前走,不能停下來想。”
2022年11月29日,大皖新聞記者聯系上勞榮枝案中被害人陸中明的妻子朱大紅。這個52歲的女子,人生被一場意外分割成兩個不同的部分——老公遇害前,和遇害后。
盡管已時隔23年,說起老公被害那一幕,朱大紅仍難掩悲憤的情緒。“想想這23年就像一場噩夢,一場怎么也醒不來的噩夢。”
朱大紅。
老公出去打工,一個多月沒音信
1992年,陸中明在朱大紅娘家附近一個商城做裝潢。朱大紅和陸中明談戀愛時,陸中明才開始學木工手藝。相處過程中,朱大紅對這個比自己大2歲的小伙感覺非常好。在別人的口中,朱大紅聽到的也是:小伙子人品不錯,木工手藝也學得非常好。附近一家單位的很多裝潢,都是陸中明和其他人一起做的。“他家里條件也不怎么好,弟兄四個。”但是朱大紅看小伙子人好,又有一技之長,就看中了他,兩個人很快就確立了戀愛關系。
結婚后,三個小孩先后出生。家庭責任心很重的陸中明農閑時就在家門口找點零活干,不去遠處,這樣能照顧朱大紅和孩子。一家人的日子和和美美,“小木匠”的手藝也能掙點零花錢,盡管沒有什么積蓄,但是生活還是不錯的。朱大紅說起那些年短暫的幸福生活,語氣里充滿了懷念。
后來孩子馬上陸續要上小學,家里的開銷大了。陸中明就開始到合肥市區干活,他想為這個家多掙點錢。朱大紅說,陸中明是個非常細心的男人,每隔兩三天,陸中明都會打電話到村里小店的電話亭中,問問家里情況,和朱大紅說說話。陸中明基本上忙完手頭的活,大約一二十天就回家一趟。如果家中不忙,或者手中有活要干,最長也有一個月回來一次。
1999年7月份,當時天氣非常炎熱,陸中明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了。朱大紅向家門口的工友打聽,“可見到我家老三了?”陸中明在家排行老三,在其工友面前,朱大紅總是叫他“老三”。也沒有得到準信。
朱大紅還記得,這一次出門前,孩子在哭鬧,老公還上前哄了一下孩子,“聽媽媽的話,爸爸干完活就回來了。”而且,老公在走之前也說,掙點錢就回來收稻子。
心中有點慌慌的朱大紅給陸中明打了幾個傳呼,可是,一點音信都沒有。
這23年的生活,就像一場噩夢
11月29日,朱大紅還向記者回憶過這樣一個細節,當時她曾聽到孩子的伯父講,從報紙上看到一個兇案,在合肥有一個“小胡子”,把一個商人鎖到了一個鐵籠子里。為了殺雞給猴看,這個“小胡子”就把一個小木匠給殺了……
在聽到這些比電視劇還離奇的案情時,朱大紅并沒有往心里去,仍舊干著自己的活,在一門心思等著自己的老公回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小胡子”就是惡貫滿盈的法子英,殺害的小木匠就是自己的老公陸中明。“我老公人非常好,從來不惹事,不和人起紛爭。不光如此,他性格溫順,別人吵了嘴,他從中間說和,別人都很服。”朱大紅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謙和恭順的老公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據該案一審判決書顯示,1999年7月22日,朱大紅的丈夫陸中明,被勞榮枝的男友法子英以有木工活為由,騙至租住處后殘忍殺害。
據悉,當時除了該案受害人小老板殷某某,警方在案發現場還發現了另外一具尸首,這個人到底是誰呢?警方根據現場遺留的木工工具推斷遇害的應該是一名木工師傅,然后就帶著照片到木工、瓦工聚集的合肥市六安路勞務市場一帶找人辨認,被陸中明的一位同鄉看到了。隨后,朱大紅被接到了合肥前去辨認。
一路上忐忑不安的朱大紅,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工具箱,還有那些熟悉的斧子、鋸子、電鉆,那些被陸中明背來背去養家糊口的木工工具,在看到陸中明生前穿的衣服后,朱大紅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一下子塌了。”朱大紅這樣描述當時的感受。11月29日,在向記者說到當時的場景時,朱大紅表示,“回想這20多年的生活,真像一場噩夢!一場怎么也醒不來的噩夢。”
風雨飄搖中,她勉力撐起這個家
“法子英、勞榮枝!我們和你無冤無仇,這樣好的一個人,你們怎么下得了手?一個家中的頂梁柱就這樣倒了!”時隔23年,2022年11月29日,在說到這個事情時,朱大紅的悲憤之情還是像排山倒海一樣噴薄而出。在說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朱大紅聲音微微顫抖,隔著電話,記者還能感受到朱大紅壓抑不住的情緒。
以前,家中的事情都是陸中明給安排得明明白白。1999年7月老公出事后,朱大紅一個女人將要面對這個家了。可是,老小才不到3歲,兩個兒子,一個5歲,一個7歲。一個女人家帶著三個孩子,怎么過下去呢?朱大紅說,她當時的確想到了死。可是,她死掉了,兩眼一閉,孩子又交給誰呢?朱大紅告訴記者,在他們結婚的時候,公公就已經不在了。陸中明出事后,婆婆天天哭,有一只眼睛都哭瞎了。
擦干眼淚,朱大紅決定擔起這一切。“他走了,我就成了這個家的頂梁柱。”朱大紅先帶著三個孩子回娘家待了一段時間,并將大兒子留在那里。大兒子從此跟隨自己的舅舅長大成人。
朱大紅開始打起精神撐起這個風雨飄搖的家。一家四口,兩個未成年的孩子,還有年邁的婆婆。朱大紅風里雨里在地里忙活,還是無法讓一家人吃飽肚子。農閑的時候,朱大紅就將孩子們留給婆婆照顧,自己出門打工掙錢補貼家用。
朱大紅在合肥一家賓館找到了一份保潔的差事。每天早上4點半,朱大紅就做好飯吃好,然后去上班,晚上走回租房處。兩個孩子跟著奶奶在老家,朱大紅一個禮拜回老家一趟看孩子,做做農活。
那時候每次回老家,對朱大紅來說都是一趟虐心之旅。從賓館下班已經7點了,朱大紅坐班車到雙墩,然后坐三輪車回到家。有時候遲了,到雙墩鎮已經沒了三輪車,朱大紅只能硬著頭皮摸黑走回去。
鄉村的路,沒有路燈。走在黑暗中的朱大紅,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沒有光明的未來一樣。有時候,她邊走邊哭,又不敢放聲哭,一邊走一邊默默流淚。只是機械地,憑著記憶和直覺一步一步往家里摸。
到了家門口,她總是把眼淚擦干,再進去。把孩子照顧好、養大成人,成了支撐朱大紅走下去的信念。
因為23年前的意外,孩子們的生活軌跡也都發生了根本變化。“如果老公在,三個孩子都不會早早就離開了學校。”這讓朱大紅一直非常難受。
黑洞洞的生活中,希望是鼓舞她往前走的動力
說起這23年的生活,朱大紅提的最多一個詞就是,黑洞洞的。但是,在這看不到明天的日子里,也有一些希望的亮色成為鼓舞朱大紅前進的力量。
1999年那個夏天,陸中明出去干活的次數也比較多。“他說到秋里攢點錢,把房子翻蓋一下。”陸中明出事后,朱大紅一年忙到晚,也只能讓一家人果腹,翻蓋房子的事情自然就放下了。
2003年,房子搖搖欲墜無法再住下去。一家人暫時借住在親戚家里,朱大紅咬咬牙翻修房子。得知消息后,親戚、鄰里很多人來幫忙干活,他們來到現場,拿起工具就干,干完活就離開了,連口水都沒喝。“那時候條件都差,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人家能給出一天工,已經相當不錯了。”他們的幫助,讓朱大紅到現在感恩在心。
盡管歷經磨難,孩子們都已經長大成人。2022年11月29日,在接受大皖新聞記者采訪時,說起自己的孩子,朱大紅表示很欣慰。幾個月前,朱大紅不慎摔傷了腿,頸椎病也犯了,最近一直在家休養身體。
這,也是23年來,朱大紅第一次休息這么長時間。在朱大紅兒子傳來的照片中,朱大紅比之前白胖了不少。
“兒子是學廚師的,會燒飯。他現在在家,每天都是他燒飯。”沒事兒的時候,朱大紅喜歡拿出手機翻看新聞。
朱大紅表示,在勞榮枝的死刑判決書獲得復核后,她準備讓孩子們去給爸爸上墳,“告訴他一聲,多少也算對他一個告慰。”
也許,這對朱大紅來說是一個節點,讓她從此能漸漸擺脫纏繞她23年的噩夢,開啟新生活。
大皖新聞記者 趙明玉(受訪者供圖)
編輯 彭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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