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新聞訊 “這場仗如果我們不打,下一代就要打!”這個國慶節,電影《長津湖》刷屏,被稱為年度破防力作。在安徽合肥,有一名92歲的老人,他是長津湖戰役的見證者,更是記錄者。70年前,他用相機鏡頭、三卷膠卷,拍攝下了真實的長津湖戰役,他就是張崇岫。10月7日下午,在張崇岫的書房中,他給記者講述了鏡頭背后的故事。
1950年12月,長津湖北部地區外圍戰斗中,中國人民志愿軍第27軍某部8連戰士們拔除敵人最后一個據點,從四面八方攻入新興里。(張崇岫/攝)
隨部隊入朝,他當起了戰地記者
張崇岫,1929年出生于當時的安徽巢縣,13歲那一年,張崇岫就加入了抗日戰爭的隊伍,此后,又經歷了解放戰爭。
張崇岫雖然只有小學文化,但還有一些唱歌等才藝,在1945年到1948年,他成為了一名部隊文化教員,并接觸了相機。
戰地記者張崇岫在抗美援朝戰場上。(圖片由安徽省攝協提供)
1950年,抗美援朝戰爭打響。張崇岫接受安排,奔赴朝鮮戰場。那一次,他是作為一名攝影記者入朝。“當時部隊專職搞攝影的很少,我因為參加戰爭多,從南到北參加了很多戰役,有過戰場鍛煉,選我去當戰地攝影記者,也是看中了有過戰場經驗,能拍上照片。”
張崇岫回憶,當時一共有100來名攝影記者前往朝鮮,其中,大部分是從照相館招募來的攝影師。他任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九兵團政治部宣傳部攝影組長,帶了20來個記者跟團拍攝。
“一人一土豆,追到海盡頭”
抗美援朝戰爭的艱苦卓絕,非親歷者不能言,除了戰爭、炮彈對于生命的威脅,饑餓、嚴寒是戰士們面臨的最大敵人。
1950年年底,張崇岫跟隨部隊入朝,他還清楚的記得,11月12號,那一天,他們跨過了鴨綠江。此后,有半個月時間,沒有軍糧補給。“沒辦法送啊,滿天都是美國的飛機,道路、車輛都被打掉了,好多部隊吃不上東西,餓的都傷心。”張崇岫稱,當時一個士兵每天只有一顆土豆充饑,“這是當地百姓的口糧,他們日子過的也非常苦,我們也不能多吃。”
張崇岫講述長津湖戰役。
在那樣的情況下,張崇岫還作了一首打油詩,“將軍一聲呼,戰士忘了苦,一人一土豆,追到海盡頭。”道出了長津湖戰斗中糧盡彈絕的艱苦。
張崇岫回憶道,與志愿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美軍充足的食物儲備,“他們有的吃,罐頭盒子扔的到處都是,有一次,在新興里戰斗時,連長李昌言實在沒辦法了,派兵到敵人陣地去偷襲,搶回了幾十個罐頭。
冬天的朝鮮有多冷?張崇岫是親身經歷過的,“零下三四十度啊。”張崇岫當時穿著棉褲棉襖入朝鮮,在經過山海關時,他撿到了一件皮大衣,因此,躲過了長津湖一劫。“不是那個皮大衣,可能我也……”張崇岫頓了頓,沒有再繼續說。
“搞攝影,一定要膽子大”
參加抗美援朝戰爭,被張崇岫視為一次機遇。“誰去抗美援朝,都是歷史的機遇。”張崇岫說,當時,如果不是他去,也會有別人去,但因為他手握相機,所以,不得不去,既然去了前線,那么就一定要想辦法拍好照片。“我當時還是很有信心的,能夠拍點別人拍不到的東西。”
張崇岫講述長津湖戰役。
張崇岫說,搞攝影,一定要膽子大。在張崇岫的攝影集里,有一張美兵從坦克中爬出來投降的照片,他還記得,那張照片是當時美軍部隊撤退的混亂中攝下的。“子彈、炮彈都沒停,一般人沒膽子,我不下去拍,那就抓不到這個場景了。”
受技術與設備限制,張崇岫的戰地照片多為白天,但也有一張夜晚的戰斗場景被定格了下來。
當時,是在嚴寒的長津湖夜戰中,第二十七軍一個連隊機槍手正在向美軍陣地射擊。“晚上只能拍到近景,遠景就拍不到了,我用鎂粉燈打了光,拍下戰壕里的士兵,沒想到,后來洗片子的時候,才發現,當時把遠處美軍帳篷被擊中燃燒起來的場景也拍到了。”張崇岫回憶起那張照片的由來,仍感驚喜。
提前“構思”,拍出經典“勝利會師”
入朝隨軍作戰2年多時間,張崇岫攜帶著一部相機、幾十卷膠卷,拍攝下了一兩千張戰地照片。“膠卷很珍貴,拍一張就要成功一張,長津湖戰役我只用了3卷膠卷。”這是張崇岫給自己制定的嚴格標準,而他也基本做到了,甚至有時候拍攝時自感是“廢片”,最后沖洗出來,也成了一張不錯的影像。
正因為膠卷珍貴,張崇岫也不打無準備的仗。在拍攝前,他常有自己的構思,也愿意為拍到一張照片去付出一切。
1952年11月25日,中國第一套志愿軍郵票《中國人民志愿軍出國作戰二周年紀念》發行,全套郵票共計四枚。其中,第三枚《涉江追擊敵人》、第四枚《勝利會師》的畫面均采自張崇岫的攝影作品。
張崇岫拍攝的“勝利會師”圖片。
而“勝利會師”也是張崇岫在拍攝抗美援朝戰爭中,自認最為滿意的作品,張崇岫透露,這張照片就是經過他提前“精心構思”的。
照片拍攝于1950年冬天,由于長津湖戰斗的勝利,志愿軍第二十軍五十九師先頭部隊,在咸興港與前來的朝鮮人民軍戰士在港內勝利會師。
為了拍下這張照片,張崇岫獨自一人,冒險在雪地里徒步四五十公里,用鐵腳板走了七八個小時,才到達咸興港,追上了先頭部隊。“前方路上有什么危險,我也不知道,當時也算是抱著‘有去無回的心’去的。”
但張崇岫的攝影敏感與預判沒有錯。“當時雙方會師,場景很熱鬧,我跟他們說,要給他們拍張照片,大家都很高興。”張崇岫的這張照片并不是心血來潮,“當年解放戰爭勝利后,蘇聯有記者來中國拍照片,我跟著學了不少,他們就在上海拍過這種類似的‘勝利會師’鏡頭,所以,我知道長津湖勝利后,可能會出現這個場景,專程趕到咸興港來拍的畫面的。”
張崇岫講述長津湖戰役。
在戰地攝影期間,張崇岫也有過遺憾。張崇岫回憶起一個地點——后堡,當時,他親眼目睹了十幾輛美兵撤退卡車沉入湖底,卻遺憾沒有長鏡頭,未能記錄下這個驚險場景。“長津湖凍成冰塊了,但不知道哪里厚哪里薄,十幾輛車子一起上去后,冰面一下子爆炸了,水柱從湖底噴出來,把車子沉下去了,我們能聽到美軍嗷嗷的叫。”
一次“機遇”,成就一生攝影緣
史料記載,長津湖戰役中,中國人民志愿軍第9兵團3個軍,在艱難困苦的條件下,與武器裝備世界一流、戰功顯赫的美軍第10軍,于1950年11月27日至12月24日在朝鮮長津湖地區進行了直接較量,創造了抗美援朝戰爭中全殲美軍一個整團的紀錄,迫使美軍王牌部隊經歷了有史以來“路程最長的退卻”。
張崇岫翻閱自己的攝影作品集。
這次戰役,收復了三八線以北的東部廣大地區。志愿軍在東西兩線同時大捷,一舉扭轉了戰場態勢,成為朝鮮戰爭的拐點,為最終到來的停戰談判奠定了勝利基礎。
長津湖之戰,已經過去了70年,但張崇岫激昂的言語間,仿佛參戰的場景就在眼前。毛澤東當時評價說,志愿軍第九兵團此次在東線作戰,在極困難的條件下,完成了遠大的戰略任務。“遠大兩個字用的多好啊,就是說,不管過去多少年,人類都不會忘記這個戰爭。”
也許也是因為抗美援朝的“機遇”,張崇岫與攝影也結下了不解之緣,他將攝影當為自己的終身職業,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攝影家。
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新聞記者 朱慶玲/文 余康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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